曹寅和马湘兰画兰长卷

清初名诗人施闰章之孙施瑮，著有《隋村先生遗集》。《隋村先生遗集》卷二有《紫岩书屋盆兰双秃干生花，刘十翼屏索诗纪异，赋此以应之》诗云：“画师绝忆红闺女，画兰秃干花频添。零纨剩墨曾亲见，生理未喻疑信兼。”诗末注云：“女史马湘兰有秃干生花兰卷，于银台楝亭曹公座上见之。”所指或即曹寅所藏马湘兰画兰长卷，这幅兰花，有一与众不同，是画面上的兰花是秃干无叶。“银台”是明清时期对通政使司通政使的别称，康熙四十三年，曹寅因捐修扬州高旻寺行宫被钦赐加通政使司通政使衔，因此我们可以推断，曹寅收藏这幅马湘兰画兰长卷的大致时间是康熙四十三年曹寅被赐加通政使衔到康熙五十一年七月逝世期间。施瑮,字质存,号随村，安徽宣城人。施闰章孙。清康熙至雍正年间在世，岁贡生，曾做过县令。工诗,学其祖颇似,而风格稍逊。有《随村先生遗集》(原名《剩圃集》)。马湘兰 (1548—1604)，明万历年间秦淮名妓，后被列为明末清初南京“秦淮八艳之一”。据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湘兰名守真，小字玄儿，又字月娇，以喜画兰擅名一时。居秦淮胜处，教诸小鬟学梨园子弟，供张宾客。性喜轻侠。尝为“墨祠郎”所窘。为王樨登（明代中晚期著名书法家，苏州人）所救，欲委身于王，王不可。万历三十二年 (1604)，王樨登七十初度，马湘兰自金陵往，祝酒为寿，燕饮数日。归未几而病，燃灯礼佛，沐浴更衣，端坐而逝，年五十七。有诗二卷，王樨登为之序，称其“轻钱刀若土壤，居然翠袖之朱家；重然诺如丘山，不忝红妆之季布。”

曹寅《棣亭诗钞》卷七收入曹寅在马湘兰画兰长卷上的三首题跋，可证施瑮之言之不虚。这三首题跋分别为：《题马湘兰画兰长卷》、《再叠前韵》和《卷末一丛无叶，施孝虔向言宣城中产兰，冬为樵人芟去，春来发箭，多类此。不知香阁中何以知此荒寒色象也。窃有感焉，三叠前韵》。《题马湘兰画兰长卷》曰：“丛兰十二摇春影，绿窗女郎酣睡醒。婀娜一队笑东风，缀叶裁花幽思冷。月窟玄卿螺子笔，麝煤胡粉轻无迹。不向西陵结藕心，时傍云阶扫寒碧（画多兰竹合作，此卷独以十二丛见长）。半龛绣佛离情早，锦笺几擘酬欢老。浪说因尘谪九天（郑如英句），西家玉燕同衰草（朱泰玉、赵今燕）。冶叶曾闻杨叛儿（杨婉容），物外风流王草衣。可知名士能倾国（见《全辽事实》），解道蛾眉不疗饥。红妆运尽诗妖起，青楼倒入青溪水。亘史仍余季布名，横刀那见雄儿死（见《有学集》）。由来徵伎北为家，南部新声间笛琶（明武宗曾游南苑，今十番其遗乐也）。一片荒原残瓦砾，只今高垄种烟花（旧院产烟草，价倍于常）。”《再叠前韵》云：“雨荒桥堶波无影，乌上白门啼不醒。咙胡鼓出渭城声（梁伯龙句），耳畔铿然金磬冷。练裙横抹胭脂笔（《白练裙》剧为屠赤水波及，板旋削去），文苔印得春风迹。秀辅千方粲晓烟，蛾眉几簇分遥碧。徐娘不道回身早，何年髟狄髻归房老。琢玉难求并命人，萟香枉化空心草。华发玲珑白项儿，那堪滴泪湿荷衣。当时纳锦成调笑（见《秋碧传奇》），此日零缣足慰饥。粉窟后生谁继起，上春冠盖如流水。躧步仍推巾帼雄，数钱多傍牙郎死。藏迷卖笑说家家，翻手为琵覆手琶。眨眼寒灰飞十纪，西窗落墨赏幽花。”《卷末一丛无叶，施孝虔向言宣城山中产兰，冬为樵人芟去，春来发箭多类此。不知香阁中何以知此荒寒色象也。窃有感焉，三叠前韵》则云：“楚宫梦破留余影，月地招魂香乍醒。玉珮珊珊天外来，露霭霏微肌骨冷。扫眉才子闲拈笔，杳冥思逐空山迹。居然冰凌满人间，依稀剩得先春碧，卫娘发薄情来早，可怜绣幕娇藏老。亦知旷劫历尘沙，年年芟刈同凡草。刺促金多游冶儿，一丝不挂五铢衣。猛拼纫结随君槁，谁掇英华问女饥。多生慧业乘缘起，我忆湘沅古流水。粉墨休描没骨人，蒿莱枉叹当门死。雕青攒绿满豪家，朱弦才按索琵琶。图穷更演牢愁句，第一东风肠断花。”曹寅的这三首题跋，胡绍棠《楝亭集笺注》中有详尽阐释，此处不再赘述。又，朱彝尊《曝书亭集》卷二十八《茶烟阁体物集》有《好事近·题马湘兰画兰》，疑即为马湘兰此画兰长卷所作跋词，词云：“一十二丛兰，意态看成千百。净洗陈丹暗粉，露天然真色。红妆季布旧闻名，画也动怜惜。试易管夫人款，有阿谁知得。”近人汪东亦有《减字木兰花·题马湘兰画兰卷子，湖帆所藏》：“素心舒箭。佩结幽芳移楚畹。叶叶枝枝。珍重璃奁下笔时。 托根非所。大地已无千净土。空谷佳人。异代相思怆神。”从此词词题可见，曹寅题跋的这幅马湘兰画兰卷子，近代曾经吴湖帆鉴藏。 汪东（1890-1963），原名东宝，后改名东，字旭初，号寄庵，别号寄生、梦秋。早年追随孙中山先生，从事反对帝制、宣传民主革命为活动，参加过辛亥革命。曾任《大共和日报》总编辑、中央大学文学院院长等职。吴湖帆，江苏苏州人， (1894—1968年)。初名翼燕，字遹骏，后更名万，字东庄，又名倩，别署丑簃，号倩庵，书画署名湖帆。吴湖帆收藏宏富，善鉴别、填词。山水从“四王”、董其昌上溯宋元各家，冲破南北宗壁障，以雅腴灵秀、缜丽清逸的复合画风独树一帜，并工写竹、兰、荷花。

来源：瘦西湖边说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