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冬季高考报名还有两天,我找华县金堆街一个老汉给我照相

1977:一抹永不褪色的彩霞

作者:刘正军

它,是一个伟人的杰作,是一个时代的拐点,是一个光辉的里程碑,是一个永留史册的传奇!——总之,是一个永远值得史学家们去浓墨大书的华章!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呢?

——题记

峰回路转,十一年后传来了喜讯

1977年,中国没有冬天。

那一年,我正在华县金堆公社东坪七年制学校教书。这所学校位于秦岭深处,交通不便,消息闭塞。是年10月下旬,我突然从半导体收音机中,听到了恢复高考的喜讯,当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思绪像飘忽不定的风筝,飞回到11年前。

离冬季高考报名还有两天,我找华县金堆街一个老汉给我照相

作者凝望自己住过的小屋

1966年6月,“文革”的硝烟骤然升起。时在渭南县瑞泉中学高六六级读书的我,尚是一名纯朴的学生,正编织着五彩缤纷的大学梦,准备参加7月1日的全国高考。谁知6月17日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新闻和报纸摘要》 节目,却突然播发了一条震动全国的新闻:推迟高考,学校停课,学生一律参加文化大革命!听到这则消息,正准备上晚自习的我们,立即就懵了……

谁知这一推迟,竟是11年之久!

11年间,我和我的同学们,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号召,在“造反有理”的政治狂热中冲锋,在“大串联”的荒唐年代中闯荡,在“文攻武卫”的社会动荡中折腾,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蹉跎岁月中打拼……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理想与现实毫不搭调的二重奏,终于耗尽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迷失了人生前进的方向。如今,这冬天传来的喜讯,像二月的春风,吹得万物复苏,使我仿佛望见了天边的第一缕春光。

但是,接踵而来的困惑,却使我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首先是我有无报名资格。因为报纸上说:“……对实践经验比较丰富、成绩突出或确有专长的,年龄可放宽到 30 岁,婚否不限。”但掐指算来,当时我已31周岁,显然超过了报考年龄。其次,我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家里还有70多岁的老奶奶。我每月38元的工资,是全家重要的生活来源,倘若这时上了大学,就会立即失去这份工资,全家生活也会随之陷入困境。再次,何时报名、何时体检、何时考试、考何科目……因山高路远,皆无从知晓。况且,连一纸参考资料也没有。

尽管如此,我参加高考的信念仍是执着的,坚定不移的。因为我渴望知识,渴望受到良好的教育,渴望改变命运,渴望有更大作为,渴望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大学之梦的破灭,始终是11 年来我心中一个难言的痛。既然现在恢复了高考,我就要抓住机会,讨回我失去的青春。受这种激情的鼓舞,我一口气向亲属、同学、朋友写了七八封信——讲述个人心愿,打探高考信息,索要复习资料。

在焦急的等待中,我收到了6封回信。这6名回信者除我父亲外,分别是:华州螺钉厂厂长同满仓(赤水镇郭村人);西安工商银行南关办事处王忙肖 (赤水镇漾田左卫寨人);蒲城师范社来社去中专毕业生姚西肖(赤水镇漾田姚家寨人);西安二十六中语文教师王秉民 (赤水镇麦王村人);陕西师大历史系教授张建祥(赤水镇新城村人)。信中对我最担心的超龄问题,是这样说的:“关于年龄,已接到新的精神,延长到31岁”。看罢我大喜过望,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此外,我还搞清了报名日期及考试日期、科目等,收到了一些复习资料 (包括陕师大张建祥叔寄来的 《时事政治 100题》)。

离冬季高考报名还有两天,我找华县金堆街一个老汉给我照相

螺钉厂厂长同满仓写给我的回信

回信最晚的是我的父亲。原来这些天他正在外地参加“农业学大寨”劳动,回家后才看到我的信。他在回信中表示,全家都很支持我的想法,并鼓励我好好复课,争取考个好成绩。这使我倍受鼓舞,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

那些天地冻天寒,但我如沐春风,志在必得。

准考证上,贴了张惨不忍睹的照片

当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赶快去报名。因为离报名的终止日期——11月23日,只剩下两天了。

公社的报名地点设在金堆中学,距我校尚有15华里。这15华里山路蜿蜒崎岖,行人来往全靠步行。我心急火燎地赶到金中,才想起报名时需要的两张照片,尚无着落,回老家去取显然是来不及了,只得去照快照。但破烂不堪的金堆小街上,连一家照相铺子都没有!——急得我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一位热心人暗中告诉我,说街道背后的农舍里,有位姓卢的老汉 (绰号“卢照相”) 在家里照相,收取一点儿费用。不过他没有营业执照,是偷偷进行的。情急之中,我只好按照热心人的指点,悄悄走访,终于摸到了老汉的家。

老汉是位操着河南口音的当地人,年龄虽大,但身板还算硬朗,也不失热情。听了我的叙说,他立即搬出木匣子大相机,用三角架支在了院子正中。我揭开木匣子上的红布一瞧——天哪!这玩意古朴陈旧,漆皮尽落,哪儿是什么相机,分明是件文物!我真怀疑这古董一般的玩意儿,是否能真的照出相来。老汉热情地指导我背靠院墙,在方凳上坐端坐正,之后头就钻到红布下去了;在红布下鼓捣了好长一会儿,才钻出来站在镜头旁。这时他操着浓厚的河南口音,千叮万嘱,要我紧盯镜头,万勿眨眼;接着伸手将盖在镜头上的圆盖儿轻快地取下,移开,又轻快地盖上;之后自信地对我说:“中啦!”

我觉得非常稀奇——见过很多照相的,没见过这样照相的!

照片很快就洗出来了,但效果却令人很不满意——也许是老汉的技艺太差,也许是相机的成色太旧,也许是我自身的“底板”太次,反正照片颜色昏暗,面容憔悴,是我今生最为惨不忍睹的一张照片。但是,这张照片却贴在了我的准考证和志愿表上,见证了改变我人生轨迹的那段岁月。

离冬季高考报名还有两天,我找华县金堆街一个老汉给我照相

我的高考准考证

图文来源:《一剪闲云赋流年》

原文作者:刘正军

整理编辑:华州文史荟萃

来源:华州文史荟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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