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铁滑车

铁滑车

刘延吉

盛夏的新村小区。

天空晴朗的如一大块碧蓝的宝石,不见一丝云彩,太阳似一个巨大的火球,滚烫烤人,树上的叶儿蔫头耷脑,纹丝不动,空气也似乎凝固了,那高贵悠然的小宠物狗狗都热得吐出长长的舌头,以示对雍容华贵的少妇主人和大自然的抗议。

广场是衡量民意的温度计和晴雨表,也是绘制生活的调色板,酿造人味的烹调师。乡里人进城,吃穿抓紧,几年过去,积攒了几辈的泥垢已被时潮荡涤的所剩无几,头脸都光鲜了,日子殷实,说话就有了底气,腰板也挺直了。街道两边店铺如火的生意迎着太阳燃烧,告别了针线活的女人们手里飞扬着扑克牌,叽叽喳喳叨唠生活的话匣子,播放着希望,洋溢着灿烂。打牛九牌的老人们慢吞吞的咀嚼时光,捏紧了参差不齐的岁月,瞅瞅阳光,揣揣衣兜,算计输赢打发余热。梦幻般的广场动感地带,悦耳舒心的音乐,伴随着花枝招展的女子广场舞,扭动的丰乳肥臀使熙熙攘攘的生活在温馨中又多了些浪漫……

这些半城半乡,半土半洋的人群里,有打着遮阳伞的摩登女孩,有改不掉乡土习惯光着膀子闲逛的渣男,浓重的乡音里有拗口的普通话相混杂,乍来小区的客人仿佛到了一个既陌生又充满生气的世界,呼吸这新鲜的空气,惊讶不已。

最热闹的要算棋摊这边了。

一伙人围在一张广告布扯起的凉棚下面,围一盘棋,嚷的天昏地暗。这是小卖部的老张的德行,他说怕下棋的客人晒着搭建了遮阳凉棚,其实他也是为了招徕生意改善经营环境,专门自掏腰包买了一副象棋摆在下面,把人脉吸引到他的这边来。

经常在这里下棋的有装修工张尕娃,出租车司机廖精金,木匠贾里有,小卖部的老张,还有那个挺潇洒儒雅而又神秘的文体局干部孙文轩。

棋摊上能人极多,但是最近新来的两个人因为棋高,又是名气响亮的老板,他们一来就成了这里的霸主,树大招风,看棋的人也多了起来。

他俩一个是后坡村的猴三儿,别看他瘦的像个麻杆,刮风就要抱电杆,但是脑子活泛思维超前猴精,两只潜藏特深的眼睛像进入时空隧道,一般人很难看透他,他的一双猴眼能把人盯死,和他对视华山论剑除非吃够三担猫屎。看他一旦把棋子儿盯住了,就是出新点子的前兆,对手就有些惶惶然。这猴三不知道鼓捣啥,大半年都看不见他了,本市有他的工程队不算,但他还走特区和沿海城市,最近回小区来,西装革履,小分头梳的流光,抽的是中华烟哩!叫人难以捉摸。一手好棋,路子怪,招数奇,小区里没有人能奈何了他。

唯有能和猴三放对一争上下的只有前坡村朱悟能了。他和猴三是自幼的发小,一块玩耍一起上学,关系极铁,因为贪玩书都没有念成。和猴三相反,朱悟能老实憨厚,人们料不到的是他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感悟事理,明白进退,把握时令是他的长项,会掌算,能计划,又能吃,有人给他封了个号叫尽坛使者!找了个能媳妇当内当家,田地里务的好庄稼,房子收拾得齐整,娃娃穿地光鲜,两口一心一意靠劳动致富。几年前朱悟能带了几个小兄弟走出家门,来到这市面,租住城郊的棚户区,先搞些淘下水,钻地沟,站货场之类又丑又脏又累的粗活儿,这样的打工他们坚持了将近三年。一次偶然的事件,使朱悟能的事业发生了转变,那年深冬的一天晚上,朱悟能带着弟兄们去抢修一处断裂的暖气管道,收工回家时,天快亮了,他们发现路边躺着一个人,借着路灯一看是被什么车刮倒受伤昏迷,朱悟能用手摸摸说,再耽搁就会冻没!就催促送到医院抢救。

朱悟能真个老实,自己守候医院还垫了钱,也不怕叫人抓大头讹了。医生说你小伙子值,再晚他就没了。

朱悟能回去就把这事撂到脑后,一心一意干自己的事情。忽然有一天局子来人,说领导找他去一趟,兄弟们有些惊慌!他说咋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原来那天他救了的是市局的一个头儿,因为摸排案件,被一辆拉废铁的卡车刮倒,肇事车辆业已查清,朱悟能这个做了好事没留下姓名的救命恩人也被查到了。

自此老实的朱悟能得到多方面扶持,靠实力打拼,风雨兼程,一步步就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于是猴三和朱悟能不但是小区里也是市里的致富能人,小孩也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猴三和朱悟能一交上手,免不了的相互嘲弄奚落挖苦一番,战端就开始了。

听说猴三和朱悟能鏖战,看棋的人越来越多,靠前的无非就是小卖部的老张,廖精金,贾里有,张尕娃等等,文体局干部孙文轩说星期天没事看看猴三和朱悟能斗法。

这时太阳正发力,风不吹,树不动,广场舞不知什么时候收场,人们挥汗如雨,看见猴三和朱悟能两个对手杀上了,纷纷撮涌过来,广告布下面人头攒动,看不见棋盘的把头抵在前面的裤档下伺机渗透,热浪臭汗纸烟旱烟味交织一起,广告布下面的空气质量指数想是降到了最低点,然而没有一个退缩后头用耳听的,都想见缝插针努力的挤进去一睹为快。

猴三说使者你先!朱悟能说猴哥你执红先行,弟怎敢。猴三说能弟那我就占先了,说着衣兜里摸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支,“给!”两个手拿着递给朱悟能,朱悟能一边说戒了,一边猛地心里一沉: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客气,眼神也有些不对,我俩谁是谁!你也踢踏人?

猴三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将棋盘轻轻一蹭,“啪!”走出第一步棋,人们眼睛盯紧了他抓住棋子的手指,竟然都大为吃惊,他并没有照着常理出牌按当头炮,也没有上中相,因为这两步棋是最稳妥的,炮可攻相可守,只见他把角落的红车进了一步,那匹红马就眼睁睁暴露在黑炮火力之下,朱悟能不假思索一炮打过去,红马束手就擒。旁边的廖精金说猴哥你怎么这么大方,刚开局就送人家一个大礼?还纳梦儿哩,猴三手指一动,左角落的红车又被夹在指间,还没有定位,廖精金挥舞着手阻拦,说不能动车,不能动车!猴三说为什么不能动?古人云:欲取之必先与之。佛说舍得,不舍那能得?说着把手中的红车又进了一步,左边的红马又暴露了,朱悟能“嘿”然,不失时机把那匹红马又一炮打了,不禁面露喜色。众人窃窃私语,不到片时连失两马,输定了!猴三你鬼精,项子上面也有进水的时候。

这会儿,不知怎么,猴三忽然有些烦躁,左顾右盼的,廖精金有些同情,说猴哥该你走了。恰猴三的手机在衣袋里急促的响起来,拿出来一看,瞬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狞笑,环顾左右,又把手机关了,顺手上了当头炮,朱悟能看了一眼猴三:上马!猴三红车一拨,压住吃了红马的黑炮。朱悟能心里说业已沾了你两个马的便宜,现在就和你拼实力吧,看你拼起拼不起!对车,把黑车挪出一步,意志十分果断坚定。猴三诡秘一笑说,悟能兄弟吃准了,可以让你考虑考虑,悔一步不是不可以?朱悟能说吃准了,猴哥你吃准。小卖部老张说悟能这是一步险棋,不能对不能对。众人也一起相劝,朱悟能说对吧!猴三手如闪电把黑车拿下了,朱悟能黑马一退踩了红车。这时候两方的实力,猴三红方损失两马一车,朱悟能黑方只损失一子黑车,他有些得意,说我只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并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这是中国革命总结出来的法宝啊!

木匠贾里有历来和朱悟能走的近,朱悟能小区的楼房就是他装修的,花费了不少心思,造型布局用工扣料穷尽手艺之能事,的确是数一数二的,朱悟能给他的报酬都是小区行里最高的,贾里有高兴,每次见朱悟能到棋摊,他都站在这边助威,悄然对朱悟能说,猴三好像喝酒了……

这时,观棋不语的君子孙文轩说话了,老朱兵者诡道也,小心陷阱。朱悟能忽然醒悟,一拍脑袋,哎呀!怎么这么糊涂,人家一个空头炮过来,就没治了,放这么多兵将哪里用?边说边把棋局哗啦一拨啦,重新站吧!

这时小卖部老张说老朱老朱先不要扫摊子了,这棋还有救,还有救!张尕娃说三爸有什么救,完了完了,再来一盘。说着一把拿翻了棋盘,哗啦!棋子儿散落一地。张尕娃是老张本家小辈,老张见状气的骂道:碎怂没大小,老子说有救就有救,我揍你!张尕娃说三爸你不要倚老卖老,明明老朱失算了你还硬犟说有救,我看你老怂怎么个救法?老张气不打一处来,说碎籽儿你说啥?我扇你!就一拳打过来。张尕娃识趣连忙跑开了,廖精金双手一览,把老张懒腰抱住,大家都说算了算了。老张的老婆过来把老公一顿数说,铺子顾客都走光了,不做生意下什么臭棋,再下,挣下的几个钱都下没了。

广场打牌的,卖菜的,闲逛的人看棋摊上打起来了,凑来看热闹,朱悟能一浪眼,瞅见猴三渡到路边树下紧张的打电话,边说话边转换着位置,好像躲着他的样子。这个猴三鬼鬼祟祟给什么人打电话,莫非又在勾搭女人?正暗自思忖,自己的老婆穿了红裙子,风风火火走了过来,说他爸,刚才好像是局里的什么人打来电话,说一会给他回个电话。老婆似乎刚洗过澡,头发都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边说边朝广场中央跑,那边的舞伴们老远招呼快点,乘云彩遮阳凉快跳跳。

朱悟能看妻子去跳舞了,回转身来招呼继续下棋。刚才老张叔侄的口舌冲突已经平息,棋摊上的好战分子见主战派之一朱悟能先到了,呼啦又钻到广告布底下,张尕娃已经把叔侄间的芥蒂忘的一干二净,三下五除二摆好了棋局。

猴哥!给谁打电话,这么长时间,快来决一雌雄!猴三说就来就来,手机还阁在耳朵上。因为输了一局,朱悟能颇有些欲罢不能,必欲一战,立在棋盘前面,连呼来!来!来!

猴三来了,说我就不信把你这个尽坛使者彻底拿不下了,叫你真真认识一下给猴哥难堪的后果?哎呀猴哥什么时候给你难堪,只不过话语高低而已。猴三说你这么多人前来来来的叫,不是给我难堪?就像洪教头叫板林冲!

朱悟能没词了。哥俩一个楚河一个汉界,都列开了决战的架势。就在两人即将开战的一刹那,猴三抬头把朱悟能盯了一眼,怎么了?这一盯,把朱悟能盯得浑身发毛,脊背发凉,两腿哆嗦,那眼神分明隐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剑屦,这个猴哥要干嘛呢?无非是一盘棋嘛,再输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悟能底气没有提起,猴三又说话了,悟能兄弟你神气不足,小心折财!朱悟能说猴哥你怎这么咒兄弟,兄弟我和你几十年,光明磊落不偷不抢不骗靠力气过日子,又没得罪谁,无缘无故折什么财?

猴三说我会算!棋摊上的规矩,下三盘输两盘,请饭!这一盘兄弟又输定了,这么多食客,不是折财?上盘兄弟输了还不知道怎么输的,棋谱的最新杀法:铁滑车!那是双铁滑车,这回来个单铁滑车,见识见识,来吧兄弟!

朱悟能说较量了几十年,还有这么一点邪术,管你什么单的还是双的来吧!

看棋的呼啦拥了上来,张尕娃,廖精金,挤在最前面,廖精金为了看棋,甘愿回去受妻子的惩罚,车都不跑了。

孙文轩早被些庄稼地里摔打过得汉子们挤到旁边,他说我在外面听棋吧!其实天也在看,孙文轩不但看棋,也看棋外的什么,别人看不懂。

猴三说悟能弟你先,朱悟能一怔,想本是这盘棋应该我先,但我要看看猴三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铁滑车,单的,还有双的?还是叫他先来!想到这里便说猴哥还是你先,理所当然。

猴三还是老招式把红车推进一步,朱悟能外甥打灯笼照旧,一炮结果了红马。猴三再把车进三,朱悟能仍杀马。第三步中炮,朱悟能暗笑老套路罢了,就跳马。猴三右边的大炮忽然拉到河畔,好的朱悟能迅速出黑车,猴三当头就是一将……

刚交上手,朱悟能电话来了,挤出圈子,打开手机一听声音挺熟悉的,但又想不起来。朱悟能说:“哥们什么事? ”

“还哥们呢,连我都听不出来了,上次你干的活就是我安排的嘛,既然你救了我哥,岂能忘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

朱悟能说:“那里,岂敢,局里大哥现在身体好吗?”

“好!好!太好啦!他说你的事情有我安排,以后直接和我联系,对,就打这个电话。”

朱悟能觉得有点意外,局长是个非常讲原则的人,虽然那次我救了他,也给我很多支持,但是政策规矩之外的事情从不开口,他说过帮助照顾支持贫困家庭脱贫,本来就是一个党员干部分内之事,他已经帮助申请上面把我朱悟能列入包户扶贫对象,特别嘱托,有事直接找他,不能……

朱悟能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电话里又叫起来:“悟能弟怎么不说话呀?”语调亲切又甜软“我哥昨天出差了,他说顾不上,悟能的事要特别关照呢。”

正说话哩,棋摊上传来张尕娃的声音,能哥,快点吧!猴哥催了!猴三摆摆手说不忙不忙叫他把话说完再下,还早呢。其实朱悟能也想急着下这盘棋,见证一下猴三的真本事。就对着电话说兄弟等会儿,一盘棋正下到要紧处,见了分晓就给你打电话,说完三步并作两步钻进棋局,随手把挤在人群后面的孙文轩拉了进来,孙文轩暗嘱,仔细被人算计了,你们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猴三的单铁滑车若有神助,红车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没走几步,朱悟能傻眼了,自己的一个黑车没了,局面越来越糟,人家的两个大炮虎视眈眈,自己坐守中军的将士岌岌可危。偏那猴眼又朝朱悟能剑似呼闪了一下,朱悟能触电一样本能的打了个哆嗦,猴再看一眼,他再是一哆嗦!怎么了,抽筋了?没有,朱悟能捶捶腰腿,好好地,犯什么神经?朱悟能和猴三几十年了,几根肋条还不清楚,就说下棋,盘下来猴三输多赢少,朱悟能输少赢多。病在哪里,就因为这半年猴三去海滨,定是遇到了什么高人指点。

猴三忽然把手中的残子一撂:悟能弟,走啊,怎么不走啦?你看天多蓝哪,走啊!一直往前走,不要朝两边看。说着又把丢弃的残子捏在手心使劲的捏,似乎要把那坚硬的子儿捏碎了。嘴里还咄咄逼人口出不肖,尽坛使者,你尽哪,怎么不尽了?怎么冒汗了,脸怎么黄了?哎呀!猴三猛然一惊呼,哈哈大笑,啪!把朱悟能的一个车吃了。朱悟能说等一下等一下,我没有看清楚呢。猴三一边狂笑一边唱起来,车没啦,车没啦,哎呀来……正自鸣得意,兜里手机嘟嘟叫了,赶紧跑出圈外。

孙文轩对朱悟能说收了,不能下了,有诈!他的话被人们嗡嗡的议论声所淹没。朱悟能说收了不礼貌,猴哥打电话呢。张尕娃说你看他这么狂。朱悟能说猴哥就这么个人,嘴不饶人,也许打电话勾搭女人。大家哄笑一阵,没有撤摊,也没有撒去。

猴三电话里是异样的声音,他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似乎怕人听见,尽量走远些。

张尕娃耳尖,老远的听来了猴三讲:不做痛他,咽不下这口气,无毒不丈夫,戏要唱好,此仇不报妄为男儿,计划周全,正在对弈,几个号码呢。猴三见这边注意他,就绕过广场继续打电话,奥,朱悟能也来电话了,孙文轩说电话里说事离陌生人远一点是对的。朱悟能也就边说话边走远了。

木匠贾里有象值班,守候着棋摊,有人笑他的木,说老贾你像个庙里的小鬼,立在那里作甚?贾里有认真地说怕人们把残局弄乱了,众人一阵哄笑。

这时突然间狂风骤起,刚才晴朗的天空一刹那乌云滚滚,随着撕裂长空的雷声和耀眼的闪电,大雨从天而降。小区广场一阵骚乱,瞬间人们都跳到楼厦四周的商铺檐下避雨,喧闹的棋摊一片狼藉,憨实的贾里有不顾大雨倾盆浇透了他的衣服,像一个执著的坚守者,两手按在棋盘上的残局,朽木一样立在那里,任凭风雨击打。

此时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猴三和朱悟能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各自奔向楼角打自己的电话。猴三神神秘秘的,脸埋在胸前。

朱悟能呢,赶紧把电话给那个熟悉的口音打了过去:什么?棋,我暂时……,天助猴哥,铁滑车占了上风,我们说话。

几十万的个活干不干?

肯定干那!什么活儿兄弟?

最能挣钱的活,围墙,修修补补,你知道这个活是谁争取来的?我哥,他出差考察一年半载回不来,托我安排。

朱悟能一阵高兴,未及答,那边又说我在部队特忙,打电话都顾不上,具体情况让主管施工的林参谋和你联系。

还林参谋?连你姓啥都没问清楚呢,朱悟能拍了一下头顶,棋下晕了!局长姓郑还问他弟弟姓啥,郑局没有说过他有弟弟在部队的,真是的,可能是军事秘密吧。林参谋的电话呢,照着前面的号码拨过去,电话里嘟嘟的响,但没有人接。停了一会,林参谋的电话来了,朱悟能赶紧打招呼。林参谋说郑团长忙着调动部队抢险救灾,想必电视上你们都看到了,南方水灾厉害啦。关于部队修建营房围墙马上要开工,但由于抢险,资金还不到位,你考虑是垫资动工呢还是等待,但如果时间拖久了,我们不能保证期间会发生变动,现在任何事情都存在不确定性!现在你做的一是保密,二是抓紧。说着电话就挂断了。

朱悟能有点着忙,马上给林参谋打电话表态,可是仍然如前面一样,电话里只有嘟嘟声。

正在纳闷,手机响了,接通却是猴三打来的:能弟干嘛呢,雨都停了,是否精彩继续?

朱悟能想起了刚才猴三不地道的目光,心想这家伙勾引女人心理变态,就说不下了,心烦。

刚才躲雨和什么人打电话,好长时间?

正要说活儿之事,忽然记起林参谋保密的话,就说家里。

猴三说对哦还保密呢,我算得出来,黑不溜秋--包公(工)!不过这桩买卖一定亏。

朱悟能暗忖,还真叫算准了,看来瞒不住他,就说算对了一半,不会亏,但前提是必须垫资。

现在哪有事先到位的资金,兄弟你还没有吃透象棋铁滑车的精髓,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佛说舍得,惟其舍然后才可得。猴三说好好干吧财神爷,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做饭,今晚到我那里吃饭。

忽然林参谋电话来了:老朱你和郑局什么层次这么铁,刚才从海滨打了长途力挺,敢不从命吗?不过部队救灾急需一批帐篷,应急不足,你马上设法先打十万,作为前期开工的垫付,部队救灾结束一起支付给你,利息也在计算之列,看行不行?

朱悟能不假思索,说我马上办!

晴朗的天会起暴风骤雨,充满欢笑的棋摊隐伏着杀机,谁能料到,猴三和朱悟能围绕铁滑车展开生死较量的棋摊上,一场骗局也同时上演。当朱悟能把十万元从卡上刚转出去那阵儿,欢快的心情就像破解了奇局铁滑车一样,几倍的钞票马上就会攥到手心里,从不喜欢唱歌的他竟然一嗓子吼出了“我看见一座座山……”

然而,两个小时后再也拨不通所谓“林参谋”电话时,才如梦方醒知道被骗了。

雨后天已放光,张尕娃几个忠实粉丝重新摆布好棋盘,等待猴三和朱悟能的赴战。坐等右等,猴三没有来,朱悟能来了,一脸的惊慌,他讲出事情的经过,骂上了:“可恶可恶!阴险阴险!狡猾狡猾!简直不择手段。”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廖精金说怎么会成这样,赶紧报案追回钱是上策,朱悟能两手发抖,手机都摸不着了。

这么多钱丢了,大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正在那里七嘴八舌乱出主意。一声咳嗽,孙文轩换了干净的白短袖制服衬衫,潇洒的走了来,说不下棋站着干嘛?

贾里有一身雨水还在滴答滴答,脚下一片汪洋,哭丧着脸说悟能的钱被骗了!朱悟能一把抱住贾里有,说贾弟为兄我太直太轻太木,你这是何苦呢?

张尕娃说能哥被骗子愚弄了,贾里有你这是自作自受,人家都避雨,你却求雨,有你这样木的吗?

贾里有说我怕棋局乱了。

孙文轩笑着说悟能兄里有弟,你两个太憨太执,太过于重情义了。受骗上当有失有得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朱悟能的媳妇听说老公被骗跑来,笨猪笨猪的骂。拉着哭声说孙兄弟你说现在怎么办呢?

孙文轩又笑了:骗局已经破解了,马上就有人来调查核实。话未了,一辆警车呼啸着开了过来,几名警察矫健的身姿从车上跳下来,拽下一个人来,大家一看,不是别人,却是猴三,警察令他远远站着不让人靠近,两手搭着衣服,似乎带着手铐,大伙同时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警察好像孙文轩是老熟人似的,老远就说老孙哪个是朱悟能?孙文轩抓起朱悟能的胳膊说,你们看就是他,一个不错的棋手,把十万元打没了!警察们哈哈大笑。众人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孙文轩指着猴三说:棋摊骗局这一幕的前前后后都是他一手导演的。走近一点说猴哥你的铁滑车无人可敌,但是你的骗术并不高明,除了天眼,还有无数雪亮的眼睛盯着。从你来棋摊,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中,一点小小伎俩怎么能得逞呢?

可能是为了人性化执法,没对人们提猴三的名字,然而小区里不要说棋迷们就是一般人谁不认识猴三。

大家再看猴三,一脸沮丧,完全没有了在棋摊上得意忘形的神态。

这时又来一辆警车,下来的警察一把抓住朱悟能双手说,不要着急,钱已经追回来了。

孙文轩说郑局你怎么来了?郑局说恩人的事怎么不来。说着又紧紧握住朱悟能,安慰不已。

孙文轩笑着说郑局你不是出差了吗?郑局也笑了,我一直在局里,出什么差!自从那次受了伤,身体不容许我跑路了。

原来,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两年前撞伤郑局的肇事车辆,是猴三的货车,开车的是他的亲弟弟,因肇事后驾车逃跑被判刑一年,并处罚金若干。猴三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倘若出事当晚没人及时救护伤者的话,可能就会被冻死,当事人死了,也许他的弟弟会永久逃脱惩处。但是却意外地被人救了,令他不可思议的是救人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发小朱悟能,这使猴三三尸神暴跳,把报复的对象定位在自幼的发小朱悟能身上。本来猴三想把朱悟能痛打一番解解气,但又想便宜了他,这些年这小子家底殷实,敲他一笔!聊补弟弟损失。他知道近些年朱悟能是郑局的帮扶对象,走的近,朱悟能也曾经将郑局的人际关系透漏与他,加上猴三常年跑天南地北,能说会道,便打着郑局旗号,以包工找活为幌子,在棋摊上展开攻势,找了一个同伙帮忙唱双簧,用几个电话号码给朱悟能打电话让他上钩,于是出现了这一幕。

取得了朱悟能的证言,警察们要回了,说手续齐全就把被骗钱款打回来,朱悟能感动的涕泪纵横,郑局又一次和朱悟能,他的救命恩人依依惜别。

孙文轩也上了警车,棋摊粉丝们惊异的说,你去哪里?你究竟是干嘛的呢?孙哥我们还要下棋呢!

车已经跑远,孙文轩大声说:我是警察!

小区广场热闹的夜晚又开始了。

来源:山谷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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