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绝活,60多年仍然记忆如新

豆子加工成豆腐,已有两千多年历史了。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的餐桌上,豆腐都是常见的菜肴。它可炸、烧、烩、煮成各种美味。我对豆腐情有独钟,每次吃豆腐,父亲当年做豆腐的情景就浮现在眼前,就多了一份思念,有了一份乡愁。

父亲的绝活,60多年仍然记忆如新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事了,我们一大家生活在礼泉县赵镇公社前寨村。那时候粮食短缺,人们想着法补充,做豆腐也是效仿别村的法子。生产队秋粮丰收,豆子产的多,直接喂牲口觉得浪费,留足来年种子后,其余的豆子便做成豆腐。豆腐可以换豆子或卖钱,豆渣和浆水可以养猪喂牛,一举多得。这也是生产队的主要副业,但不允许普通社员干,不然会扣上一顶资本主义尾巴大帽子。

父亲的绝活,60多年仍然记忆如新

做豆腐的人一要老实本分,二要心灵手巧有悟性。生产队反复斟酌,将做豆腐这项重要活路交给父亲和高北平了。父亲当时也有50多岁了,是全家的顶梁柱。他小时上过四年私塾,为人正直,聪颖好学,记性特好,看了《三国演义》过目不忘,常常饭后茶余在房前树下讲三国,围了一圈大人小孩,父亲讲得声情并茂,大家听的如醉如痴。父亲自身行的正,群众威信高,是做豆腐人的首选。高北平小名叫顶门,本是索村人,过继到舅家高姓户,忠厚老实,平时话不多。

做豆腐也叫磨豆腐,是一门新农活,也是一门手艺活。父亲虽没有做过豆腐,但他悟性极高,平时处处留心,学会的手艺不少,如盘炕、盘锅头、泥墙、修农具等等,谁家叫帮忙,他是随叫随到,分文不取。要把豆腐做好,也有许多窍门。父亲就留意别人做豆腐的过程,问明白几个关键要点,觉得有八九不离十的把握了,就准备做豆腐的工具了。

父亲的绝活,60多年仍然记忆如新

当时的豆腐坊设在一家私人空地窑群里,选了其中最大的一孔。磨豆腐的主要工具是两个直径近1米的磨盘,经石匠锻成浅浅的上凸下凹沟道,下面固定上面转动。上面磨盘有两个孔,用于流豆子和水,磨盘中间立一木棍,挂上一个底下有小孔的瓦罐,瓦罐盛满水,磨盘转动摩擦,豆子与水自然流下,便将豆子磨成豆浆。旧时候磨豆腐的磨盘上面还有个横棍,固定在中间木棍上,它的作用是拨挡豆子流进磨孔。父亲领着几个社员先是在窑洞中间盘好磨子底座,底座要坚固耐用,高度适中,盘好底座后抬装磨盘。其次再盘好锅头,烧豆腐的锅十分硕大,直径有4尺多,是生铁铸的。又准备了几个水缸,筛子,笼圈,粗纱布等就基本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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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豆腐有好几道工序,需提前准备好浆水(也叫卤桨),俗话不是说一物降一物,浆水点豆腐。做浆水比较简单,选好几棵大白菜,洗净放入水缸,倒入滚烫的开水,太阳下放几天水黄有酸味就好了。做豆腐一般在冬季农闲时,先一天下午从队上库房领上30余斤豆子,用筛子筛去杂质,拣出土块、石子及豆荚,然后泡进水缸。水必须淹住豆子,经过约10小时浸泡,豆子膨胀变软。磨豆腐都是在后半夜进行,天亮磨完,烧开豆浆后,用卤浆点制,就成为人见人爱的豆腐了。

第一座豆腐是关键是牌子,做不好,不合众人口味,就砸了锅倒了牌子,以后的豆腐就无人问津了。鸡叫三遍时,父亲起身去磨豆腐,第一次多少有点不安。早饭时父亲回家,满脸微笑地说:“今天第一座豆腐做成了”。我说:“没咥咋知道酸不酸”。父亲说:“点好后顶门咥了一口说对着呢”。第二天早上,村上有人叫卖:“豆腐,二队的老豆腐”。母亲买了一斤豆腐,中午做了顿烩菜。我第一次吃上父亲做的豆腐,觉得软硬适中,口味纯正,十分好吃。日子就这样重复着,父亲每天为生产队做豆腐,村上天天传来“二队老豆腐”吆喝声,后来还卖到外村,赞誉一片。

记得那时候,我从学校回家务农,十七八岁的热血青年过上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每天挣七八个工分,每长一岁,增加一分,到二十岁就是全劳力拿满十分了。几年劳动锻炼,我农活样样都会,犁地、扬场、割麦等一些技巧活,虽不是把式也都掌握,其它农活就小菜一碟了。有时闲了,也会去看父亲磨豆腐,顺便帮忙当下手。

一天晚上,不知什么缘由,也许是想为父亲担待一些的原因吧,想去学磨豆腐。就对父亲说:“大,明早我和顶门磨豆腐,天亮你来点豆腐就行了”,父亲欣然同意了。当晚早早入睡,夜半时刻父亲叫醒我,我喊上顶门径直到豆腐坊。先套好牲口,一头十分听话的驴,用眼罩蒙上驴双眼。然后给瓦罐加满水,舀几勺泡好的黄豆倒在磨顶上,吆喝驴拉磨转动,就磨出豆浆。豆浆会不断流入下面的小桶,小桶满了换一个空桶。把装满桶豆浆的倒入箩子里进行过滤,滤出的豆渣倒入专门盆中。两人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添豆加水,一个负责过滤豆浆。记得那次是顶门负责过滤豆浆的。别小看过滤豆浆,有很多窍门的。过滤豆浆时要不停地晃动压板,力量要均匀,大小要适度。过滤豆浆最复杂的是杀沫,就是去掉豆浆上面漂浮的一层泡沫。杀沫是取一小块老油根子,用小铲均匀的涂在压板上,加上清水,用力晃动压板,反复多次浆净渣干沫完。就这样,一桶接着一桶,天亮了,磨完了,给驴卸磨,点火烧锅,这时父亲来了准备点豆腐。我也迎着朝阳上工去了。

父亲的绝活,60多年仍然记忆如新

一座豆腐的好坏,点豆腐是关键,如同画龙点睛一样。等到锅开浆滚,先要扬沫,就是用马勺在翻滚的豆浆中舀出一勺,向周围泼洒,几个回合使得豆浆浓度均匀了,这时就可以点豆腐了。舀一马勺卤桨,由锅边向内均匀画圈,细水长流倒入锅中。父亲的动作十分娴熟,一招一式有模有样。一会儿,锅里飘起了豆花,慢慢地凝固成小块,看到浆水变清,豆块聚堆,就基本成功了。可不能将卤浆一下子倒下去,这样就包浆了,豆腐就变酸了,也就少有人问了。豆腐点成后,把浆水舀出用于下次点豆腐,把豆块舀出倒进一个装有圆形木架铺着纱布的筛子里,用布包上压块石头就可收工了。几个小时候后,豆腐变硬成型,就可以叫卖了。

父亲的绝活,60多年仍然记忆如新

我常想,豆腐的诞生彻底改变了大豆的命运。豆腐让人体对大豆蛋白的吸收和利用,变得更加容易;豆腐柔软变通的个性给擅长烹饪的中国人留有极大的创造空间,豆腐也因此被制作出品类繁多的菜肴,以适应不同地区人们的口味和喜好。所有这些,让普通的大豆得到了升华。豆子经过磨炼成豆腐,实现了升华。人生岂非如此,恰如豆腐具有柔软变通的适应性,海纳百川,乐观坚韧,遇挫不退,百折不饶,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遭遇什么样的境遇都能接受世事无常的洗礼,孤独困苦的磨砺,都能坚持自己的梦想,都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说来也怪,虽然父亲天天做豆腐,我却从没有享受过特权。一是闻不惯豆浆那味道;二是父亲管的严,不能占生产队便宜 。

豆腐做多了,豆渣也多了,父亲就给生产队养了几头猪,豆渣也就派上用场了。每逢过年,杀几头猪分给家家户户,大伙辛苦一年好好开个荤。年前这段日子,父亲特别辛苦,大家备年货,豆腐需要量很大,每天要磨几座豆腐。父亲常常是半夜出去,天黑才回家,可他从不说累。伟大的父亲,承载着全家十几口人的负担。

父亲离开我们有许多年头了,但每回吃豆腐总觉得父亲就在身边。在父亲节到来之际,愿我的父亲在天堂一路走好,愿天下所有的父亲健康长寿。

父亲的绝活,60多年仍然记忆如新

作者简介:王崇新,男,1951年1月10日出生于礼泉县赵镇前寨村,7O年代曾在赵镇公社青年团工作,77年毕业西安医科大学,西北妇女儿童医院工作,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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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壮美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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