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系列·地图·第九章·地洞探险

所有的仆人,听得我那么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心中更是愤怒:“你们之中,没有人放下去,也该报警,等警方人员下去!”
那仆人苦着脸:“阮先生吩咐过,不准通知警方人员,只准我们通知你!”
我简直是在大叫了:“那么,为甚么不早打电话给我?”
我在这样大声吼叫了之后,才想到,现在,我别说大声吼叫,就算我将这十几个仆人,每人都痛打一顿,也是无补于事的了。
是以,我立时道:“现在,还等甚么,快将绳子全扯起来!”
这些仆人,听命令做事情,手脚相当快,两个仆人,立时摇着轴辘,绳子一码一码被扯上来,我在那深洞的旁边,来回走着,又从仆人的手中,取过那具无线电对讲机来。
那是一具性能十分好的无线电对讲机,在十哩之外,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我对着对讲机,叫着阮耀的名字:“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声音,阮耀,不论你遭遇了甚么,就算你不能说话,想办法弄出一点声音来。好让我知道你的情形!”
我拨过掣,将对讲机贴在耳际,我只希望听到任何极其微弱的声音。
但是,却甚么声音也听不到!
这种情形,对无线电对讲机而论,是很不寻常的,几乎只有一个可能,会形成这样的情形,那便是,另一具对讲机,已遭到彻底的损毁!
我试了五分钟,便放弃不再试,因为阮耀如果有办法弄出任何声响的话,那么我一定可以听到声音的了。
现在,情形照常理来推测,最大的可能是在三千码之后,还未曾到底,但是阮耀却跌了下去,他可能再跌下几百码,甚至更深,那当然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一连串的事,是如此神秘莫测,谁又能说不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我望着那两个摇着轴辘的仆人,看到绳子已只有二百多码了。
也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驶到,杰克上校带着几个警官,大踏步走过来,上校一面走,一面叫道:“阮耀,你来接封闭令!”
我听得杰克上校那样叫着,不禁苦笑了起来!
要是现在,阮耀能出现在我们眼前,那就好了!
杰克上校一直来到近前,才发现阮耀不在,而且,个个人的脸色都很古怪,他呆了一呆,直望着我:“怎么,发生了甚么事?”
我用最简单的话,讲述了所发生的事,杰克上校的面色,变得难看之极,这时,绳子已全被绞上来,那张椅子,也出现在洞口。
那张椅子,是一张很普通的有着扶手的椅子,在两边的扶手之间,还有一条相当宽的皮带。照说,一个成年人,坐在这样的一张椅子之上,是不会跌下去的,但是,阮耀却不在了!
杰克连声道:“狂人,阮耀是个疯子!”
我望着杰克上校:“上校,我马上下去找他!”
上校尖声叫了起来:“不行,我要执行封闭令,谁也不准接近这里!”
我仍然望着他,道:“上校,我一定要下去,他可能只是遭到一点意外,并不曾死,正亟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要去!”
杰克上校大声叫道:“不行!”
我坚定地道:“如果你不让我下去的话,将来在法庭上作证,我会说,阮耀的不幸,是由于你的阻挠!”
杰克上校气得身子发抖,大声道:“你这头驴子,我是为了你好!”
我摊着双手:“我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看着阮耀出了事,而我甚么也不做,我可以带最好的配备下去,甚至小型的降落伞。”
杰克呆了片刻,才大声叫了起来。
杰克上校这时叫的,并不是不让我下去,而是大声在吩咐他的手下,去准备我下深洞而用的东西,真的包括准备小型降落伞在内。
洞外的各人,一直十分乱,我坐上椅,带着一切配备,准备进入深洞之际,已然是两小时之后的事了,杰克紧握着我的手,望了我半晌,才道:“你仍然是一头驴子,不过的是头勇敢的驴子。”
我苦笑着:“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勇敢,只不过是一头被抬上架子的驴子!”
杰克上校道:“那你可以不必下去。”
我吸了一口气:“如果阮耀死在这张椅子上,他的尸体已被扯了上来,那我一定主张立时封闭洞穴,而且从此不再提这件事,可是现在,我们不能确知阮耀的生死,他可能在极度的危险之中,极需要帮助,所以我不能不下去!”
杰克上校叹了一口气:“是的,有时候,事情是无可奈何的。”
他略顿了一顿,又道:“你检查一下应带的东西,电筒好用么?”
我按了一下使用强力蓄电池的电筒,点了点头,他又道:“对讲机呢?”
我再试了一下对讲机,虽然在这以前,我已经试过好几次。
杰克上校又将他的佩枪,解了下来给我,道:“或许,你要使用武器!”
我接受了他的佩枪,但是却苦笑着:“如果下面有甚么东西,那么这东西,一定不是普通的武器所能对付的,你说是不是?”
杰克上校也苦笑着:“我只能说,祝你好连!”
杰克上校后退了一步,大声发号施令,我扶着椅子的扶手,椅子已在向下缒去。
我抬头向上看,上面的光亮,在迅速地缩小,我在对讲机中,听到上校的声音,他在道:“现在,你入洞的深度是一百五十码,你好么?”
我用强力的电筒,四面照射着,那洞并不很大,略呈圆形,直径大约是四十呎,洞壁的泥土,看来并没有甚么特别之处。
我抬起头,乃然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回答道:“我很好,没有甚么发现。”
我的身子,继续在向下沉着,杰克上校的声音,不断从对讲机中传来,告诉我现在的深度,当他说到“一千码”之际,他的声音有点急促。
我回答他道:“直到如今为止,仍然没有意外,这个深洞好像没有底一样,洞壁已不是泥土,而是一种漆黑的岩石,平整得像是曾经斧削一样!”
我一面和杰克上校对话,一面不断地用有红外线装置的摄影机拍着照。
我在对讲机中,可以清晰地听到杰克上校的喘气声,他在不断报告着我入洞的深度,一直到两千码的时候,他停了一停:“你觉得应该上来了么?”
我道:“当然不,阮耀失踪的时候,深度是三千码,而且现在,我觉得十分好,甚么意外也没有,甚至连呼吸也没有困难。”
我听得杰克上校叹了一声,接着,我的身子,又向下缒下去,杰克上校的语声,听来一样清晰,我已到了两千八百码的深度了!
这个深度,事实上实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的的确确,深入地底,达到了这个深度,而且,向下看去,离洞底,似乎远远得很!
我对着对讲机,道:“绳子只有三千码,一起放尽了再说。”
杰克上校,是照例会立时回答我的。
可是这一次,在我说了话之后,却没有他的回答,而我坐的椅子,也停止不动了。
我无法估计和杰克上校失去联络的正确时间,但是到两千八百码的时候,我还听到他的声音,现在,椅子不动了,一定已放到了三千码。
在这两三分钟的时间中,我实实在在,未曾感到有任何变化,但何以对讲机忽然失灵了呢?我用电筒向下照去,看到了洞底。
洞底离我,只不过两码左右,我发出了一下叫呼声,涌身跳了下去。
当我落到洞底之际,我又对着对讲机,大声叫道:“上校,我已来到了洞底!”
可是我仍然没有得到回答,我抬头向上看去,根本已无法看到洞口的亮光了!
而且,我看到,缒我下来的那张椅子,正迅速地向上升去。
我大叫着:“喂,别拉椅子!”
我的语声,在这个深洞之中,响起了一阵轰然的回音,但是我的话并没有用,那张椅子还在迅速向上升着,转眼之间,已经出了我手中电筒所能照到的范围之外!
缒我下来的椅子,为甚么会向上升去,这一点,我倒是可以想像得到的,那自然是杰克上校在上面,突然发觉失去了联络,所以急急将椅子扯上去的。
我大声叫了几下,回声震得我耳际直响,我知道叫嚷也是没有结果的,而且我想到,现在我既然在洞底,那么,阮耀的遭遇,可能和我一样,我应该可以找得到他的了。
我用电筒四围照着,可是,电筒的光芒,却在迅速地减弱。
这又是绝对没有理由的事,蓄电池是可以供应二十四小时之用,但是在半分钟之内,电筒已弱得只剩下昏黄的一线,紧接着,完全没有了光芒,漆一样的黑暗,将我围在中心。
我急促地喘着气,迅速地移动身子,向前走着,不一会,我双手摸到了洞壁。
虽然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摸到了洞壁,对我说来,毫无帮助,就算我是一只壁虎,我也没有可能沿着三千码的洞壁爬上去的。
但是无论如何,那总使我心头,产生一种略有依靠之感。
我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想着该怎么办,我已无暇去想及对讲机何以会失灵,电能何以会消失了,我只是想,我应该怎么办?
而就在那时候,我觉出我手所按着的洞壁,在缓缓移动。
那是一种十分缓慢的移动,但是我确然可以感觉得到:洞壁在动,或者,与其说是“移动”,不如说洞壁是正在向内缩进去,好像我按着的,不是坚硬的山石,而是很柔软的东西一样。
刹那之间,我整个人都震动起来。
而几乎是同时地,我所站的洞底,也开始在动,洞底在渐渐向上拱起来。
我完全像是处身在一个恐怖无比的噩梦之中一样,我拚命按着电筒,希望能发出一点光亮,使我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
但是,我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而移动在持续着。
我不知各位是不是有过这种噩梦的经验,在亟想要光亮的时候,所有的灯,全都无缘无故地失灵,只剩下黑暗,在黑暗中冒冷汗。
然而,噩梦的梦境虽然可怖,在遍体冷汗之后,就会骇然醒来,而一醒了之后,一切可怖的梦境,就会成为过去。但是我这时,却并不是身在梦境,而是实实在在地在这种可怖的境地之中!
要命的也就在这里,洞底的移动,越来越剧烈,我已无法站稳身子,突然之间,我立足之处,拱起了一大块,我整个人向前,仆了出去。
本来,我是站在洞壁之前的,在我的身子向前仆出去之际,我双手自然而然地按向前,希望能按在洞壁上,将身形稳住。
可是,我一按却按了个空!
在我面前的洞壁消失了,我的身子,向前直仆了下去,接着,我便翻滚着,一直向下跌了下去,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我感到,我不是在一个空间之中,向下落下去的,我像是在一种极稀薄的物质之中下沉,那种物质的阻力,和水仿佛相似,但在水中我可以浮动,现在我却只能向下坠去。
而且,我的呼吸,并未受到干扰,我只是向下落着,我发出惊叫声,我自己可以听到自己的惊叫声,声音听来很闷,像是包在被窝中呼叫一样!
那是一段可怕之极的时间,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足够的镇定去计算时间,和计算自己下落了多么深。
谢天谢地,下落停止了。
我跌倒在一堆很柔软的东西之上,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当我手扳着那柔软的东西,开始站起来时,却又觉得那堆柔软的东西,在迅速地发硬。
我站定了身子,我算是想像力相当丰富的人,而且,在我知道了阮耀在下了这个深洞而未曾上来之后,我也曾作过种种的揣测。
然而,现在,我却无法想像,我究竟是身在何处,那种不能想像的程度,是根本连一点设想都没有!
我站着,浓重地喘着气,接着,我又发现脚下所站的地方在移动。
这次,是真正的移动,我像是站在一条传送带上一样,被输送向前。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只好听天由命了,我作了最后一番努力,想和杰克上校通话,但是对讲机一直失灵,我仍然不知道向前移动了多久,总算好,虽然仍然在极度的黑暗之中,但我渐渐听到了一种声响,我细辨着这种声响,那像是淙淙的水声。
在如今那样的处境之中,就算听到了水声,也足以使我产生了一些信心,我立时想到,我在缒下洞底之后,所遇到的一切,我既然在“动”,那么,一定有一种力量在使我“动”。
而这种使我“动”的力量,看来又绝不像是自然的力量!
固然,假设在这样深的地底,有甚么人在控制着一种力量使我“动”,那是很难想像的,然而,事实的确如此,的确是有力量在使我移动!
我勉力镇定心神,大声道:“我已经来了,不管你们是甚么样人,请现身出来!”
我的声音,已不再有沉闷的感觉,我知我是在一个大空间之中,而且,淙淙的水声,也越来越响亮,而我也停了下来。
当我的身子,停止而不被再移动之际,我可以感到,有水珠溅在我的身上,我慢慢蹲下身子,伸手向前,我的手立时触到了一股激流,我忙缩手回来,又向着黑暗叫道:“我想,这里一定有人,或许,我用‘人’这个名称,不是十分恰当,但这里一定有可以和我对答的生物,请出声,告诉我该怎么办?”
在我讲完了这几句话之后,我起先根本未曾抱着任何得到回答的希望。
但是,我的语音才静止,在淙淙的水声之中,我听到我的身后,响起了一下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
我立时转过身去,四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然而,我却感到,除了我之外,黑暗中,还有甚么东西在。
这种感觉,可以说是人的动物本能之一,不必看见,也不必触摸到,而真真实实,有这样的感觉。
我吸了一口气:“谁,阮耀,是你么?”
我再度听到了一下类似叹息的声音,接着,便像是有一样东西,向我扑了过来——这也是一种动物本能的感觉,我感到有东西向我扑过来,我连忙双手伸前,想这件东西,不致撞向我的身上。立即地,我双手碰到了这东西,而且将他扶住。
当我一扶住这件东西之后,我立时觉出,那是一个人!
我陡地一怔,那人的身子还想跌倒,我将他扶住,我摸到他的手,他的手腕,也摸到了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手表。
我手一震,又碰到了那人腰际的一个方形物体,我着实吃了一惊,那是一具无线电对讲机,我也立时知道,我扶着的是甚么人了,那是阮耀。
我立时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他显然没有死,但从他身体的软弱情形而言,他一定是昏迷不醒的。
我扶着他,定了定神:“多谢你们将我的朋友还给我,你们是甚么——”
我本来想问“你们是甚么人”的,但是我却将最后这个“人”字,缩了回去。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但是,我却第三度听到了那一下叹息声。
接着,我站立的地方,又开始移动,我又像是在传送带一样,被送向前去。
我在被送出相当时间之后,阮耀发出了呻吟声,我忙道:“阮耀,你怎样?”
我听到了阮耀的喘息声,他像是梦游病患者一样,在黑暗中问我,道:“你是甚么人?”
我道:“我是卫斯理,我下洞来找你,你觉得怎么样?”
阮耀挺了挺身子,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子,向上升去,像是在一种甚么稀薄的物体之中一样。
阮耀一直浓重地喘着气,过了不多久,所有的动作,全停止了。
我和阮耀都站着,突然,有一样东西,向我们撞了过来,我立时伸手抓住那东西,刹那之间,我不禁狂喜地叫了起来,道:“阮耀,我们可以上去了!”
我抓住的,是一张椅子!
我忙扶着阮耀,坐上椅子,我则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等了大约半小时,椅子开始向上升去。
我可以料得到,椅子是杰克上校放下来的,他一定是希望能有机会将我再载上去。
只不过,在这段时间内,不论我向阮耀发问甚么问题,他只是不出声。
在椅子开始上升去之后不多久,我就听到对讲机中,传来上校急促而惶急的呼叫声,他在叫着我的名字,不断地叫着。
我立时回答道:“我听到了,上校,我没有事,而且,我也找到了阮耀!”
杰克上校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听得他一面吩咐人快点将我们拉上去,一面又道:“你究竟怎么了?在下面逗留了那么久!”
我只好苦笑着:“为了要找阮耀,我在洞底——”
我才讲到这里,阮耀突然低声道:“甚么也别说!”
阮耀的声音极低,我呆了一呆,立时改口道:“我在洞底昏迷了相当久,我想阮耀一定也和我一样,不过现在没有事了!”
椅子继续向上升,我已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大口地喘着气,不一会,我们已经升上了洞口,当光线可以使我看到眼前的情形时,我第一件事,便是向阮耀看去。
只见阮耀的脸色,出奇地苍白,但是他的双眼却相当有神,只不过神色,充满了疑惑。
杰克上校着实埋怨了我们一顿,又宣布谁也不准进入洞的附近,才行离去。
我和阮耀,一起进了屋子,阮耀先是大口喝着酒,然后才道:“你遇到了甚么?”
我略想了一想:“我甚么也没有遇到,但是我觉得下面有东西。”
阮耀在我的酒杯中斟满酒,自己又喝了一大口,听我讲述我在洞底的遭遇。
等我讲完之后,他才道:“那么,我和你不同,卫斯理,真是无法相信,但却是事实!”
我登时紧张起来,道:“你见到了他们?”
阮耀呆了一呆,但是他显然明白我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别人来说,是很难明白的,然而我从阮耀的神情上,我看得出,他明白我所指“他们”,究竟是甚么?
当然,即使是我,在发出这一个问题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们”代表着甚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那深洞之下,一定有着甚么——(我想不出该用甚么名词),这种“甚么”,有一种超特的力量,使我在洞底被移动,遇到了阮耀,又和他一起能离开。
阮耀在听了我这个问题之后,变得很神经质,他握着酒杯的手,在微微发抖,他道:“没有,我没有见到他们,我们意思是——”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才好。
我提示他,道:“你的意思是,你未曾见到任何人,或是任何生物?”
阮耀不住地点着头:“是的,但是我却见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登时紧张了起来:“是甚么?”
阮耀皱着眉,有点结结巴巴:“我所见到的,或者不能称为东西,只不过是一种——现象——”
我性急起来:“不必研究名词了,你在洞底,究竟见到了甚么,快说吧!”
阮耀吸了一口气:“还是从头讲起,你比较容易明白,我缒下深洞,开始所遭遇的一切,和你一样,我在黑暗之中,不由自主地移动着,等到静止下来之后,我听到了流水声。

我点着头,道:“那就是我也到过的地方,那里一定是一条地底河道,可是你见到了甚么?”
阮耀又吸了一口气,道:“我站着,在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光亮。”
我怔了一怔,道:“一片光亮,那么,你应该看清楚你究竟是在甚么地方了?”阮耀摇着头,道:“不,只是在我的面前,有一片光亮,方形的,大约有六呎乘八呎那样大小,在那片光亮之中,是一片黑暗——”
我用心地听着,可是我实在无法明白阮耀所说的话,他说“有一片光亮”,那还比较容易理解,但是,甚么叫作“光亮之中,是一片黑暗”?而且,既然他曾看到一片光亮,那么,何以他不能看清自己存身的环境!
我有点不耐烦,大声道:“你镇静一点,将经过的情形,说清楚一些!”
阮耀苦笑着:“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摇着头:“可是我不明白你所说的那种现象,你可以作一个比喻?”
阮耀又喝了一口酒,想了片刻,才道:“可以的,那情形,就像一个漆黑的房间中,看电影,那一片光亮,就是电影银幕,只不过四周围一点光也没有,除了我眼前的这片光亮!”
阮耀那样说,我自然可以想像当时他所见到的情形是甚么样的了。
我点了点头:“那么。刚才你所说的,甚么光亮之中一片黑暗,又是甚么意思?”
阮耀瞪着眼:“我们看电影银幕上有时不是会出现夜景,看来一片漆黑的么?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一片光亮,光亮中一片漆黑!”
我勉强笑了笑,由于我看到阮耀的神情,相当紧张,是以我讲了一句笑话:“你的意思是,在你我相遇的那地方,有人放电影你看?”可是我的笑话却失败了,因为阮耀仍然瞪着眼,显然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他一本正经地道:“所谓电影,那只是一种比拟。事实上,那当然不是电影,有可能是放映录影带,总之,那是一项过去发生过的事的记录,根据我以后在那片光亮中次第看到的现象,我甚至可以断定,那是一个飞行记录,信不信只好由你了!”
我在椅上,挺直了身子:“你还未曾将以后你看到的说出来,怎知我不信?”
阮耀道:“起先,那片光亮中,是一片黑暗,有很多奇形怪状,看来像是岩石一样的东西,有的在闪光,有的在转动,我只觉得那一片黑暗,深邃无比,好像是……”
我道:“根据你所说的情形,像是外太空。”
阮耀立时道:“一点也不错。我认为,那是一艘太空船在太空的航行中,由太空的窗口,向外记录而得的情形。”
我皱着眉,点了点头。
阮耀道:“那种现象,持续了相当久,接着,我看到了……看到了……”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喘着气,望着我:“你不要笑我!”
我忙道:“我为甚么要笑你?你看到了甚么?”
阮耀面上的肌肉,在微微跳动着,他道:“我看到了土星,由于那个大环,所以我可以肯定,那一个巨大的星球是土星。你要知道,那片光亮中的一切,在不断移动着,所以,就像是我自己,坐在一艘漆黑的太空船中,在太空船中飞行一样,我看到了木星,我的感觉是,在距离木星极近的范围之内,迅速地掠过!”
我没有笑,一点也没有,只是望着阮耀,问了一个事后令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我问道:“那艘太空船飞得很快?”
阮耀也不笑我这个问题,他道:“是的,很快,从我看到土星起,到又看到木星,大约是五十分钟。”
我呆了一呆,陡地站了起来。
阮耀道:“三十分钟,或者更久些,或者不到,但无论如何,总在这么上下。”
我吸了一口气:“我想你弄错了,你凭一个大环,认出了土星,凭甚么认出木星来的?”
阮耀失声叫了起来:“凭它的九个卫星,你以为我连这点天文知识都没有?”
我仍然摇着头:“我还是以为你弄错了,木星和土星间的距离,是四万万零三百万哩左右,没有一个飞行体,能够在半小时的时间内,飞越这样的距离,就算以光的速度来行进,也要将近一小时。”
阮耀的声音变得十分尖:“我不知道正确的时间,但是我知道,那是半小时左右。”
我挥着手:“好了,不必再争论了,接着,你又看到了甚么?”
阮耀望了我半晌,才道:“接下来,大约在半小时之后,我在火星旁边经过——我的意思是,在那片光亮之中,我先看到了火星,火星迅速地变大,然后掠过它,真的,那是火星。”
我没有再说甚么,我们两人都呆了半晌,我才道:“照你那么说来,这艘太空船,经过了土星、木星和火星,它是正向地球飞来了?”
阮耀道:“是的,在经过水星之后不久,我看到了地球——我当然认得出地球来,在见过的那些大星球之中,地球是最美丽的!”
我急忙道:“以后,你又看到了甚么?”
阮耀的神情,显得很悲哀,他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的,我——”
我接住他的肩头,两人一起喝了一大口酒:“只管说!”
阮耀道:“我看到地球,那太空船,一定在飞向地球,地球的表面越来越清楚,我看到了山脉河川,越来越快,我相信太空船已冲进了地球的大气层,我看到了建筑物,那些建筑物,全是旧式的,大约是一百年之前的建筑物,是一个相当大的湖泊——”
我失声道:“一个塘!吴家塘!”
阮耀的槃音显得很急促:“可能是吴家塘,我的印象是,这艘太空船直坠进了吴家塘之中,之后,眼前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到了。”
我急快道:“你还见到甚么?”
阮耀道:“没有,我只听到了几下犹如叹息似的声音,接着,神智就有点不清起来,后来,当我又有了知觉的时候,已经在你的身边!”
我又呆了半晌,才道:“阮耀,听了你的叙述之后,我有一个假设,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阮耀有点失神地望定了我,我道:“首先我们假定,你看到的现象,是一艘太空船飞行时记录下来的!这艘太空船是以光的速度,或超过光的速度在进行的!”
阮耀又点着头。
我吸了一口气:“太空船自何处起飞,我们不知道,你看到的是自土星以外的太空开始,它可能是自天王星飞来,也可能自更远的地方,太阳系之外,为了节省时间,所以了将接近地球的那一段,放给你看!”
阮耀点头,表示同意。
我再道:“太空船不会自己飞行,其中一定有”人“在控制着——”
我才讲到这里,阮耀便叫了起来:“他们现在还在,住在地底,他们到了地球之后就不走了,一直住在地底,现在还在!”
我无意识地挥着手:“也有可能是他们想走也走不了,我想。这艘太空船,直坠进了吴家塘之中,这个深洞,可能就是太空船高速冲撞所形成的,而深洞形成,地形当然起了变化,必然会有大量的泥土涌上地面来,于是,吴家塘被填平了!”
阮耀喃喃地道:“不错,吴家塘在一夜之间消失,就是这个原因。”
我在呆了片刻之后,又道:“在洞底,我也曾听到类似叹息的声音,那种声音,一定是他们发出来的,他们无法和我们作语言上的交通,所以,就将这一段飞行记录给你看,好让你明白,他们是从极遥远的地方来的,他们一直生存在地底!”
阮耀的神情,像是天气冷得可怕一样:“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我有点不明白:“甚么接下来的一切?”
阮耀道:“我曾祖何以有了这片土地?何以在那条通道之上,铺了那么多花岗石?何以我们家会成了巨富,罗洛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绘制了地图?教授和博士,为甚么会死?”
阮耀一口气提出了那么多问题来,这些问题,我一个也无法回答。
我只好苦笑,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个仆人的呼叫声,一个仆人出现在门口,大声道:“阮先生,许多水涌了上来!”
阮耀叱道:“甚么许多水涌了上来?”
那仆人道:“那个深洞,深洞里有水涌上来,一直涌到了洞口!”
我和阮耀互望了一眼,一起向外奔去,奔到了花园,来到了深洞的边上,向下望去,只见那深洞,看起来已像是一口井,全是水,水恰好来到了洞口,还在向上涌着,像一个小型的喷泉,然而,水位却不再上升,看起来很有趣。
在这样的情形下,可以说,任何人都无法再下到这个深洞的底部了!
我和阮耀两人,呆呆地望了好一会,我才道:“他们一定是不愿意再有人去骚扰他们。”
阮耀点着头,神情很有点黯然。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阮耀令工人在那个深洞之旁,用掘出来的花岗石,围成了一道墙,如果站在墙头,向下看去,就像是一只其大无比的碗,碗底却有着一个不断在冒出水的喷泉。
我并没有将我和阮耀在洞底的遭遇告诉杰克上校,杰克上校来过几次,看着那喷泉,也没有甚么话好说,看来,他对这件事已不再感兴趣了!
阮耀一再和讨论当日他提出的那些问题,但是一直没有结果——并不是说,这些问题一直没有结果。在两个月之后,才算有了一些答案。
在那天之后,约莫过了两个多月,晚上,忽然有一个肤色很黝黑,神情很坚毅,约莫三十来岁的人,按我家的门铃,要找我。
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也从不拒绝来见我的陌生人,我让他进来,请他坐下之后,他道:“我姓吴,吴子俊,是一艘货船的船长。”
我打量着他,可以看得出,他的确像一个极有经验的资格的海员。
我道:“吴先生,你有甚么指教?”
吴子俊略停了片刻,搓着手,道:“卫先生,我来得很冒昧,但是我必须来找你,你认得一个大冒险家,罗洛先生?”
我扬了扬眉:“认识,他死了!”
吴子俊叹了一口气:“真想不到,航海这门职业,有一点不好,就是你离开一处地方之后,再回来时,往往已面目全非了!”
我心中十分疑惑,问道:“吴先生,你向我提起罗洛,是为了甚么?”
吴子俊道:“我和罗洛是好朋友,我上次离开的时候,曾托他查一件事情——”
我不出声,等着他讲下去,吴子俊摊了摊手:“这件事说起来也很无聊,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我只不过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没有别的意图。”
我呆了片刻,一百多年之前的事,罗洛,这个人又姓吴,难道——在我还未曾开口之际,吴子俊又道:“事情发生在我曾祖父那一代——”
我急不及待地问道:“令曾祖父的名字是——”
吴子俊望了我一眼:“我曾祖父叫吴慧。”
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吴慧,这个名字,虽然我只是第一次听人提起,但是我对这个名字,却一点也不陌生,这位吴慧先生,就是在阮耀的曾祖父的日记中,曾数次出现的神秘人物!
当我又睁开眼来的时候,吴子俊望着我,神情显得很讶异。
那当然是因为我刚才忽然闭上了眼睛,神情显得很怪异的缘故。
我定了定神:“你再说下去,罗洛并不是私家侦探,你为甚么会托他去查事情?”
吴子俊道:“因为他认识一个靠遗产过日子的花花公子,阮耀。”
当他提及阮耀的名字之际,出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极其不屑的神情。我还没有说甚么,他又道:“你一定会问我,事情和那个阮耀,又有甚么关系,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吴子俊皱着眉,道:“有一次,我无意之中,找到了一批文件,那批文件……可以说十分有趣,也十分古怪,它是一些日记,一些信札,是我曾祖父留下来的,这批文件中,可以看出,目前阮耀的那一大片产业,原来是一个塘,叫吴家塘,是属于我曾祖父的。后来,好像曾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这个塘,变成了平地,我曾祖父在日记中说,他立时请了一个好朋友,姓玩的——阮耀的曾祖父——一起来看,后来,不知怎么,土地就变成阮家的了,阮家而且立即发了大财,我曾祖父就郁郁而终了!”
我大声道:“那批文件呢?”
吴子俊道:“我交给了罗洛。”
我忙道:“你没有副本留下来?”
吴子俊睁大了眼:“副本?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也不想追回那片产业来,我只不过想弄明白文件中所载的一个大塘,怎么会变成平地而已,罗洛看了这批文件之后,他答应代我查。如果你要看那些文件,听说负责处理罗洛遗物的就是你,我一找就可以了!”
我苦笑了起来,道:“处理罗洛遗物的一共有四个人,罗洛的遗命是,将他所有一切东西,全都烧掉,一点也不剩了!”
吴子俊讶异地道:“为甚么?”
我道:“吴先生,罗洛曾认真地为你调查过这件事,他曾偷进阮家的家庭图书馆之内,找到了阮耀曾祖父的日记——”
我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吴子俊极有兴趣地道:“是么?他已有了结果了?结果怎么样?”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结果,他绘成了一幅地图,一幅地图。”
我重复着“一幅地图”,吴子俊却感到莫名其妙,我站了起来,道:“吴先生,这件事,以后的发展,你是无论如何料不到的,我想,我们两人不应该单独谈,我想请一个人来一起谈谈。”
吴子俊扬着眉,道:“好啊,请甚么人?”
我望着他:“阮耀!”
吴子俊立时皱起了眉,他的这种反应,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他第一次提到阮耀的名字之际,就是一副看不起的神情。
我补充道:“阮耀,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你见了他,一定不会讨厌他的,而且,这件事的发展,和他有最直接的关系,非找他来不可!”
吴子俊摊着手:“好,如果你坚持,那么,我也不反对。”
我立时走过去打电话,叫阮耀立即到我这里来。在二十分钟之后,阮耀匆匆赶到。
阮耀一到,我先替他和吴子俊互相介绍,并且立即说明了吴子俊的身份。
阮耀呆了半晌,才道:“吴先生,真太好了,我想你或者可以帮助我们,解答一些疑团。”
我将刚才吴子俊的讲话,重覆了一遍,阮耀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他显得很愤怒:“罗洛真不是东西,他为甚么不一早就来和我商量?”
我道:“自然,这是罗洛的不对,或许是他认为其中有产业的纠纷在内,所以才秘密进行的!”
阮耀“哼”地一声:“笑话,这片产业,在我来说,算得了甚么?”
吴子俊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也冷冷地道:“在我来说,更是不值一顾!”
我忙道:“我们现在不是谈论这些,我们是为了解决疑团而相聚的,吴先生,你听我讲事情发展的经过,阮耀,我有说漏的地方,你来补充!”
阮耀勉强地笑了笑,于是,我又从罗洛的死讲起。
阮耀一直没有出声,吴子俊也保持着沉默,一直等我说完,吴子俊才神色异样地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呆了一呆,还没有出声,阮耀已经道:“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卫先生是在撒谎么?”
吴子俊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道:“我可没那么说,不过,外太空有人到地球上来,嘿,这是第九流科学幻想小说惯用的题材。”
我望着他,做了一个手势,令他坐了下来:“吴先生,让我讲几件和我们的事完全无关的事实,给你听听,或者你会改变观念。”
吴子俊坐了下来,冷冷地道:“说。”
我道:“一八九一年,美国伊里诺州,摩里逊德里市,有一位吉普太太,在替她的炉灶加煤的时候,有一块煤跌在地上,跌碎了,在煤块之中,有一条金炼,一起跌了出来。”
吴子俊道:“一条金炼,有甚么稀奇?”
我道:“金炼是不稀奇,但是,专家的估计,煤的形成,是上千万年的事,那条金炼在煤的中间,自然有着更长的历史!”
吴子俊眨着眼,道:“你想说明甚么?”
我作着手势,道:“我想说明,金炼是不会自然形成的,它在煤块中间,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外太空的‘人’到地球时留下来的:二、是地球的‘上一代’人留下来的,我所指的‘上一代’上,是指地球上曾有过一次大毁灭,我们现在这些人。是经过了大毁灭之后,又渐渐进化而成的!”
吴子俊不出声。
我道:“还有第二个例子,四十年前,科学家大卫?保利斯德爵士,曾对英国巴富郡,京哥第斯的石矿场,进行了研究。”
吴子俊和阮耀两人都望着我,等我说下去。
由于我平时坚信浩瀚无边的宇宙之中,一定在其它的星球上,有着高级的生物,也怀疑我们这一代人类,这一代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不是地球上的第一代生物,因为地球的历史,和我们这一代人类的历史相比较,距离实在太远了。
所以,我平时很注意一些不可解释的事情的报导,这时,我根据我以往阅读到的记载,随便举出几个例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我略停了一停之后,道:“大卫?保利斯德爵士研究的那个沙石矿,估计已有一万万年的历史,吸引他加以特别研究的原因,是因为在开采出来的石头中心,竟发现了一些平头的钢钉!”
吴子俊皱着眉,不出声。
我又道:“还有第三个例子,一八五二年,美国‘科学化美国’杂志,报导一件怪事,有一个五吋高,刻上花纹的银铃,这个银铃,是从一块数百吨重的大石中被发现的,这块石头的形成,至少是几亿年前的事情了。”
吴子俊好像有点呼吸困难,他解开了领带的结,吸着气:“这说明甚么?”
我道:“就是说明,在很久以前,地球上还没有人类的时候,有人到过地球。很久以前有人来过,现在也一定会有人来,因为地球之外,其他所有的星球之中,有的星球是可能有人的!”
吴子俊摇着头:“这种事,对我来说,始终是十分无稽的!”
阮耀显然对这位吴先生并没有甚么好感,他冷冷地道:“我们没有一定要你相信!”
吴子俊立时对阮耀怒目而视,我摇着手:“别紧张,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是最近的例子,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的边界,卑仁祖乌拉山脉,发现了一个侏儒部族,这个部族,叫杜立巴族。”
吴子俊打岔道:“你越说越远了!”
我微笑着:“杜立巴族人住在洞穴里,在他们居住的洞穴中,有许多石质的图片,上面刻满了世人难明的文字,这些文字,据杜立巴族人自称,是记载着他们的祖先,大约在一万二千年之前,从太空降落在地球,当时他们的头,比现在细,身体很小——”
吴子俊笑了起来:“所有的落后部落,大都有类似的传说!”
我笑了笑,道:“或许是,但是,科学家却在杜立巴人居住的洞穴附近,发掘出一些骸骨来,那些骸骨,头大,身体小,和地球人不大相同!”吴子俊不再出声,他点了一支烟,用力吸着。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或者对你的要求,没有甚么帮助——”
吴子俊揿熄了烟:“你是说,我托罗洛先生调查的事,他已经有了眉目!”
我道:“是,我想是的,但是因为这件事,太神秘了,所以当他临死之际,他不想任何人再接触这件事,是以了吩咐我们将一切烧掉的!”
吴子俊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认为他们现在……还住在地底深处?”
我和阮耀望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吴子俊叫了起来:“那你们怎么不去通知有关当局,将他们找出来!”
我摊了摊手:“为甚么要那样,他们在地底,和我们一点没有妨碍,我相信,他们是十分和平的‘人’,这一点,从我和阮先生两人,安然回到地面上,就可以得到证明。”
吴子俊道:“可是,这件事,已死了两个人,教授和博士——”
我皱着眉:“他们的死,我相信一个的确是出心脏病发,一个是意外!”
吴子俊挺了挺身子:“好,那么我告辞了!”
他站了起来,走向门口,他走到门口之后,才转过身来,指着阮耀:“可是,我不明白,何以他的曾祖父,会忽然成了钜富!”
阮耀看来很怕人提到这个问题,他也陡地站了起来。
我立时道:“关于这一点,在阮先生曾祖父的日记之中,一定有详细的记载,可惜,这些日记被罗洛取走,又被我们烧掉了,可能永远成了一个谜。”
吴子俊道:“你有甚么推测?”
我皱着眉:“我的推测是,当时,阮先生的曾祖父,和令曾祖父,都曾见过他们——就是那些来自太空的人,那些太空人,一定曾告诉了他们一些致富的知识,或者给了他们一些十分值钱的东西。”
吴子俊点头道:“很合理,但为甚么我的曾祖父,会忧郁而死?”
阮耀怒道:“那谁知道?”
吴子俊冷笑道:“我知道,你的曾祖父,用了卑鄙的手段,抢夺了他的所有!”
阮耀一声怒吼,冲过去想去打吴子俊,但吴子俊已然拉开门,“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走了!
阮耀怒叫道:“流氓!”
我安慰道:“阮耀,他的出现,至少使我们对事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现在,那深洞中满是水,一定是地底的那些人,不希望再有人下去了。”
阮耀呆了半晌,才道:“你以为他们究竟是甚么人?”
我摇着头:“不知道,永远没有人可以知道了!”
阮耀摊着手,作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我也摊开了手,同样无可奈何。
真的,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有一定答案的,这件事,能够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是么?

或许,还有一些疑问,是必须一提的,例如那些花岗石的石基,是在甚么情形之下,由甚么人砌上去之类。但关于这一方面的事,却只能凭推测来解决了。

我的推测是,阮耀的曾祖父,见过“他们”,“他们”给了阮耀曾祖父若干好处(是阮家突然暴富的原因),而阮耀的曾祖父,就答应替“他们”封闭这个深洞,使“他们”的存在,永不被人发现。而“他们”也有某种力量,来保护“他们”自己,罗洛可能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在他的地图上,才会有若干危险的记号。

如果不是吴子俊的委托,如果不是罗洛的深入调查,那么,这件事可能永远没有人知道了,我最不明白的是,何以罗洛在临死之前,要将一切都保守秘密。

我所能作的推测,也到此为止。

全文终

来源:Eno的点香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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