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我们以什么样的姿态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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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毕业季：虽说遗憾 但更难忘

□ 本报记者 张婷婷 刘晶/策划

【编者按】在往年的毕业季中，盛大的毕业仪式以及毕业展等众多的校园活动，使毕业成为同学们人生中最难忘的经历和记忆，有时候甚至毕业季也是一座城市的重要节日。但2020年，疫情的突发，改变了这一切。云展览、云指导、云答辩、云典礼甚至要云拥抱、云告别，2020年的毕业季有遗憾，但更让同学们快速成长。毕业典礼上院长们最后的叮嘱是什么？初入社会会遇到哪些就业问题和机遇？本期专题，让我们一起感受这个特殊的毕业季。

最近，B站出品的一部MV《入海》又出圈了，继“后浪”后，这次它的目光瞄准了毕业生。与毛不易略显低沉的嗓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占满屏幕的弹幕：“我毕业了”“毕业快乐”“要加油”……其中有一条高赞留言写道：“年前匆匆地从学校离开，东西都没多带，总想着马上就回去了。走之前还续了半年网费，没想到就这么毕业了。大家分批次回学校拿东西，很多人都没有见面、没有告别，就这样奔向各自的碧海蓝天，跃入人海了。”

相较于往年草长莺飞的六七月份，今年的毕业季略显冷清。对于艺术毕业生来说，本该是忙碌地准备毕业创作、布置毕业展、等待毕业答辩、参加毕业典礼，如今都变成了“云上狂欢”。遗憾吗？遗憾。但是，足够难忘。

今年的毕业季跟往年有所不同，又没有太大不同。不同的是形式，相同的是告别与成长。毕业，对于每一个离开校园的人来说，是一场真正的“成人礼”。当没有师长的护航，没有同窗室友的陪伴，没有父母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们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成人挑战，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场告别？

正冠：毕业典礼的仪式感

6月28日上午9点，来自全国和世界各地的1213名2020届本硕博毕业生穿上学校刚刚寄到的学位服，与师长、同学、家人在云端相聚，共同见证一次特别的中央美术学院2020年毕业典礼。现场，只有四名因疫情期间没有回家在校坚持学习的毕业生，由院长范迪安为他们正冠拨穗，而其他人，给他们拨穗的不再是敬爱的师长，而是身边的亲友。虽然“相见时难别亦难”，同窗之间不能见面话别，师生之间不能见面惜别，甚至毕业照只有一张云端的合影。但是，通过直播，有数十万人在线见证了这场毕业典礼。范迪安更是直接说道：“如果大家觉得今天的毕业典礼还留有遗憾的话，我在这里宣布：今年的毕业生在今后任何一年里，都可以回到学校，再参加一次毕业典礼。母校永远是你们最牢靠的港湾。”

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典礼现场

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在毕业典礼上为毕业生拨穗

7月8日晚上7点，“共同生活”——中国美术学院2020年毕业典礼在象山校区如期举行，2200余名中国美术学院毕业生在九大会场共同参加。在今年这种特殊情况下，这种“如期”显得如此坚毅，使得这次道别也特别郑重。

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典礼现场

这是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第20次，也是最后一次身着仪服，语调激昂，寄语毕业生们。从1978年入校至今，已经整整42个春秋，于许江而言，这也是生命中特殊的一次道别。所以，在此次的发言中，他格外动情，正如他致辞的主题《怀同样心愿者，无别离！》。“孤山肃淡，平湖微澜。南山悠茫，柳莺逶婉。象山青山，转塘古塘。象山山连山，一山共三山……”《三山之歌》的恢弘歌声接续雄壮嘹亮的校歌，中国美术学院的学子心底将永远铭记创校校长林风眠先生所言：“为艺术战！”

中国美术学院的毕业生们在校园内合影

这场毕业典礼最终通过九大平台线上直播，观看人数逾100万，而此前中国美术学院举办的“2020年第二届之江国际青年艺术周暨毕业展”包含了线上开幕式、展览展映、专业论坛、艺术演出、设计工坊五个板块累计30余项艺术活动，也成为疫情期间难得的可以举行大规模线下展览的学校。截止到7月6日晚，毕业展各平台累计点击量达1.99亿。线下观展在预约限定的要求下，也达6.9万人。这是疫情期间线上线下“共同生活”的奇观，也是学校给这届毕业生最好的礼物。

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典礼特别设置了“国美20年”环节，

院长许江接受20位历届毕业生精心准备的礼物

在今年较为艰难的情况下，每个学校都在充满创意地尽力让毕业生们不留遗憾。在广州美术学院，先是用同学们的毕业展点亮广州塔，后为满足学生照毕业照的愿望，设计了特有的“广美圆”毕业合影，为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圆满句号。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天津美术学院、四川美术学院、鲁迅美术学院、湖北美术学院等院校也都以线上线下同步直播的方式给毕业生带来一场充满仪式感的毕业典礼。这种仪式感更像是一种自我暗示，正正衣冠，即将迈步前行。

挑战：疫情下的问题和困难

在即将毕业之际，“疫情”成为师生们不得不面对的被动大考，考验着学生解决问题和应变的能力，也考验着学校的教学和创新能力。许多学生的毕业创作起初都是按照实体展览的方式准备的。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在4月初通知学生们确定了线上展，有一部分按照传统方式进行的创作受材料和展示方式的限制，只能改变形式，比如雕塑系的梁梓涵，他最初用等大的方式来集合材料，后来改成精细小稿的制作，中间采用了数字雕刻的技术进行辅助，之后进行修补、装配、上色等工作，最终呈现效果还比较理想。从作品的构思、命名、材料选取及制作过程，都有不同层面的收获。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毕业生们记录青春时刻

没有工具怎么办？比如陶瓷需要高温烧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陶瓷艺术设计系的刘佩洋在家里买了一个电窑，在线上和导师保持沟通。家，成为了她的工作室。雕塑系的朱璞乾本来打算去石雕厂找材料在学校进行创作，疫情迫使他就地取材，只能在家乡去寻找这样的材料，“动员了全家人的力量，跟父母去寻找我所描述的石头或者木头”，他说。

今年，多数学校都采取了线上展览的形式，为了适应线上毕业展，很多同学还要自己学习数字技术，将作品转化成数字模型，然后再放置在虚拟展厅中，对于很多没有技术储备的同学们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挑战，同时很多同学们只是将作品的图像以及影像放置在了虚拟展厅中，这确实是个遗憾。但无形中所接触到的跨学科知识的运用也在后期丰富了他们的知识储备，开拓了思维方式。西安美术学院的郑新皓就认为，线上展览不是一件坏事，相反他很乐观：“我觉得首先发掘了关于展览的新的可能性，再者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更加考验和锻炼应变能力与作品的数字转化能力，并且让我们充分调动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解决在创作中遇到的现实问题与作品本身的问题，而在解决的过程中或许又会发现新的可能性并发展成为更好的作品与自己，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西安美术学院毕业典礼现场

中央美术学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等为此自主开发的“云展厅”将空间设计工作和展示效果决策都交给了学生，同学们也表示，线上布展的过程非常有趣，可以自主把握灯光效果，选择道具，营造氛围，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虽然没有如往届毕业生那样，在校园里一起挑灯布展，但同学们拿着数字技术的“钉锤”，一起在线上热火朝天地盖出了几百间各有特色的展位。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院长鲁晓波认为，线上展览拓展出更多技术形式，通过动画、视频的辅助，可以更好地传达创作理念，成为一种全新的表达方式和全新的视觉体验。广州美术学院院长李劲堃也表示，“线上展或将促进艺术教育方法上的变革”。

广州美术学院为毕业生们设计拍摄“广美圆”毕业照

担当：家国情怀和文化责任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中，学生们感受到了在和平环境下无法体察的生命之痛，也洞见了英雄的义举和人性的光辉。在此次的毕业作品中，能看到许多表现家国情怀和抗疫主题的作品。同时，深入挖掘传统文化内涵，推陈出新也成为本届毕业作品的亮点。

鲁迅美术学院毕业典礼现场

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苏钰歆、崔喻、卓越的《野生猎场》，把批判的锋芒指向人类共同的餐桌与生活，餐盘塑造成近两年重大疫病传播的动物宿主的可视现象。在这餐盘设计的后边，既蕴涵着对于人类无节制的心腹之欲的警示，又表达出对于野生动物的生存关怀。绘画艺术学院版画系第二工作室的《逝者独行》，以细密的手法，镌刻着某种面向逝者的祭奠。纷繁兀立的众人意象有如战阵，那真实的黑线强化了铜板腐蚀的版魅，突出了作品的仪式感。设计艺术学院几位同学展开一系列关于“死亡”的考察，比如关乎人的生命极限的各种数字；不同年代人类死亡原因的考察图表；不同名人的特色墓志铭。当这几位同学以青春冷静的语调述说“死亡档案”时，让人感受到那黑白冷调的视觉传达所包蕴的关怀与批判的力量。

中央美术学院刘静蓉的作品“共愈——2019-2020防疫手记”，包含了全国疫情发展的数据分析梳理、重大事件的发生节点、防疫科普知识点以及聚焦抗疫代表人物等内容，通过插画、招贴、动画等设计手法来表现并传达“山川共愈，同心同责”，同时凸显设计的力量。

天津美术学院的毕业生合影

由广州美术学院视觉艺术设计学院娱乐与衍生设计工作室指导老师钟鼎带领13位同学共同制作的毕业创作《落凡尘》，自上线以来，播放量很快就突破百万，收获好评无数。近日，迪斯尼动画片《花木兰》的导演托尼·班克罗夫特通过B站表达了对广州美术学院学生的赞赏：“在创造有趣逼真的角色方面做得非常出色。” 据钟鼎介绍，整个短片从创意到最后制作完成一共花了近一年时间，老师与13位同学大家各尽所长、分工明确，而且每位同学穿插着负责了多项工作。为了围绕中国传统文化构思故事，他们做了大量研究工作，甚至跑到北京实地采风，领略传统文化的魅力，还跑去开心麻花剧场，从中学习故事创意。“这是一个特别烧脑的过程，已经数不清毙掉了多少想法了，而且因为我们希望不仅仅是呈现一个单独的短片内容，还希望故事本身可以延展出更加广阔跟宏观的电影级世界观以及拓展潜力，又进一步加大了难度。” 钟鼎介绍说。可见，这部刷爆全网的动画短片的背后，灌注着广州美术学院学子们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也展现了广州美术学院学子们精诚协作的团队精神。

拥抱：同窗挚友和青春岁月

不能走上台被教授拨穗，不能跟老师同学合影，不能和大家一起将学士帽高高抛起……对于今年的毕业生来说，没有完整的毕业典礼或许是心中最大的遗憾，但也成为最大的创意区。有的通过机器人拨穗，有的通过微信“拍一拍”功能“云拨穗”，有的在动森游戏中给自己举办迷你毕业典礼；本来相约一起拍照、一起旅行、一起通宵的毕业季，只能通过视频会议完成室友们的“分手仪式”；往年毕业季的拥抱告别也被注意间隔的标志和口罩代替，在多次体温测量和安静中离开；毕业聚餐也凑不齐人或只能吃外卖；毕业照也通常被画风古怪的卡通形象代替……

四川美术学院毕业典礼现场

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吴知声的论文答辩是通过线上的形式进行的，心心念念的毕业照“可能要用到美院人必备的PS技术了”，他调侃道。相较于往年盛大的毕业典礼以及毕业展时期热闹的校园，吴知声感觉还是会很失望，“每年这么热闹的毕业展、毕业季、毕业典礼，轮到自己毕业却没有感受到，遗憾是难免的。”对他来说，最遗憾的就是不能跟同学面对面道声“再见”。“没想到去年冬天的班级滑雪，就是‘最后一聚’了，因为中央美术学院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当我们毕业以后，可能大家就真的都各奔东西了，以后就很难再相见，其实特别伤感。”

可以回到学校来参加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广州美术学院的学子们感到很难得、很激动。从外地回到学校参加这次毕业典礼的本科毕业生赵雨轩告诉记者：“四年来，学校一直在全方位呵护学生。像这次为了照顾同学们的感受，学校克服种种困难安排了线下的典礼、拍照和学位授予仪式，也做了很好的疫情防控措施，我感到非常安心、非常自在。”

湖北美术学院

激情飞扬的毕业生们

遗憾，也是因为不舍。也许暂时无法在现实中拥抱师友，无法围坐一席来场毕业聚餐，但那段青春岁月却足以铭记一生。

夏天会结束，疫情会消散。正如歌曲《入海》中最后唱的：“时间会回答成长，成长会回答梦想，梦想会回答生活，生活回答你我的模样。海洋会回答江湖，江湖会回答河流，河流会回答浪潮，一起跃入人海，做一朵奔涌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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