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Valentino 创意总监 Pierpaolo Piccioli：君子，和而不同

中国人常说“五十岁知天命”。

很显然，Piccioli 虽然年过五十，

但依然对何为“天命”继续探求，保持好奇

罗马时间下午两点，Pierpaolo Piccioli 如约出现在 zoom 采访的画面当中。他的背后是一间被漆成猩红色的工作室房间内景，书桌和置物柜上摆放着不少 Piccioli 的家庭合影，以及他如今效力的这间时装屋的灵魂先驱，Valentino Garavani 的黑白老照片。窗边的苍绿色仙人掌生得健壮结实，窗外初秋的阳光安静富有活力，一切如常。在我的采访之前，他刚刚结束一个会议。而在这个采访结束之后，Piccioli 还要无缝衔接到另一个会议——这是他众多忙碌工作日中，再典型不过的普通一天。

“我注意到你房间墙壁上的红色，它非常‘Valentino’。”我说道。Piccioli 听到这句话礼貌地笑了。他的气色不错，点了一支烟，此刻正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在 Piccioli 真正搬进来之前，这个位于罗马 Valentino 总部的的房间曾经因历史资本的丰厚而显得十分高贵华丽。遥远至 16 世纪的教皇曾经光顾此地；到了现代，Giancarlo Giammetti（Valentino 荣誉主席，也是品牌创始人之一）在此举办过盛大的派对。房间内外不乏鳞次栉比的意大利帝国时代家具和 1930 年代罗马学院派（Scuola Romana）非凡的艺术品。Piccioli 在此工作后，曾用 David Bowie 的照片换下了一张巨大的精美挂毯：“我喜欢放松的工作氛围，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在工作区旁边设置一个休闲的区域。”

Valentino 现任创意总监 Pierpaolo Piccioli

位于罗马总部的办公室内，他说：

“我喜欢放松的工作氛围，所以无论如何

我都会在工作区旁边设置一个休闲的区域。”

而他身后，则陈列了意大利帝国时代家具和

1930 年代罗马学院派非凡的艺术品等

自 2008 年与 Maria Grazia Chiuri 共同担任 Valentino 的创意总监开始（他的搭档 Chiuri，也是 Picciolli 曾经的同学，在 2016 年离开 Valentino 加入 Dior），Piccioli 已经在这里工作了 13 年之久。他熟悉工坊的每一位工匠，熟悉这座建筑中的每一个细节，熟悉他做过的每一个系列。不管放在哪个标尺上衡量，Piccioli 都是高产与高质并重的自律型设计师。在 Chiuri 离开之后，他与他的设计团队一起负责一年四场的男/女装成衣秀、四个男/女装过渡系列、两个高级定制系列，同时还有全线的配饰系列。无比庞大的工作量被这个时代的快消式眼球经济所裹挟，向 Piccioli 提着苛刻的要求。

但令人欣喜的是，面对这样的苛刻，他始终从容地保持着效率，并以达观之心泰然处之。Piccioli 一点一滴地通过推敲高定手工的细枝末节、颜色浓度的分毫调配、经典元素（如铆钉、玫瑰）的融合翻新，以及品牌形象的大局观把控，将 Valentino 塑造成近年来在如何平衡年轻化与艺术性课题中，做得最出色的奢侈品牌之一。无论是尖刻的评论家还是忠诚度游移的消费者，人们总是能对 Valentino 放心——这个放心来自各个方面：永远书写梦幻的秀场、永远保持新意的经典，还有对高级定制永远的初心。

Valentino Des Ateliers 高级定制系列

“我清楚地记得（独自执掌 Valentino 后的）第一周，我最多的工作就是试图了解过去的哪一部分更属于我。”Piccioli 的灵感来自他 24 岁的大女儿，Benedetta 对哲学家尼采的阅读。尼采给 Piccioli “下达”的命令是，要了解你的过去，而不要被它的沉重压倒。

“我觉得特别是当我们处在这样一个非常不安全的时刻，人们通常会想着过去多美好，梦想着能回到过去，因为过去是安全的。在我对我的过去更为熟知以后，我知道这不是一种进步。只有真的前进，才意味着拥抱未来，才能出现向好的迹象。”Piccioli 如是说道。他语气坚定，丝毫不恋旧。在 Valentino 工作了 13 年，他始终把丰厚的过去当作滋养，但时刻警觉避免成为其中的困兽：“Valentino 以高级定制闻名。这不代表它不能接受另一种风格。今天人们的价值观多种多样，我需要让这样一个与历史共存的品牌，也时时刻刻与‘现在’发生关联。变化会发生在你打开世界的过程中，而不是在你自己一成不变的思想状态中。”

刻在 Pierpaolo Piccioli 手臂内的刺青。

原文出自意大利作家 Pier Paolo Pasolini，

意思是“我们仍然能继续做梦下去”，

也代表着 Pierpaolo 本人，

有点文学家、哲学观念的个性风格

向前看，总能看到新事物，或物质的新形态。Piccioli 逐渐学会并体会着，如何用别人的眼睛重新审视他的变与不变，包括这种举动带来的后续效应。从“Valentino”到“VLTN”，这个口号标语般的缩写出现在从 T 恤到嵌花貂皮大衣的所有物品上，迅速地在高级成衣世界的圈地运动中形成并壮大了自己的社群。他将标志性的朋克铆钉的经典元素放大，反而强调了一种十分当代的艺术风格。他认为这是“以一种与过去非常不同的方式产生跨度，或是磁场”，这样的跨度会引发人们的思考——在他们似是而非地与“经典”相认之前，一点点改变，就足以激发新的兴趣点。

“今天的 Valentino，绝对不只是为了‘庆祝过去’而存续下来的。我现在所做的，就像是从另一个不同的角度，来描绘这片已知的风景。”Piccioli 这样解释他的心态。这个角度或许来自工作伙伴，或者来自他的女儿——他羡慕这些在当下时代可以自由享受生活，也可以自由选择奋斗的年轻人们。他试图给出一个视角，这个视角在他的已知经验上努力触及着未知的天花板。而如何翻译这个视角提供给更多他从前未知的人和领域，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LOVE”的刺青，不但代表着

意大利人对于家庭观念的重视，

也象征着 Pierpaolo 对于家庭的关爱

现年 54 岁的 Piccioli 出生于意大利中部小城内图诺（Nettuno），这是一个以罗马神话的海神命名的城市，旧城区占镇内四分之一的面积都是中世纪古迹。在进入时尚圈之前，他曾在罗马大学学习过四年文学专业。成长经历里的他长久浸染在意大利文学与中世纪神话古迹的氛围中，对美的勾勒与想象从青年时代开始，从未停止。

Piccioli 是一个“作者型”的设计师以及策展人。他重视文本的力量，相信视觉背后的文本主体才是支撑他勾勒出故事雏形和框架的核心。从基调、表达、取向、导向等因素考量，他希望通过更多不同但彼此融合与共的书写，完成属于这个时代的 Valentino 神话。

这一次，神话降临在北京（Valentino 与北京的前情连接，还是 2020 秋冬“Daydream 追梦拾光”高级定制系列在颐和园的发布）。时尚地标购物中心 SKP-S 的 4 层 T-10 被“文化艺术空间”的场域定义，与周遭鼎沸的消费氛围区隔开来，仿佛是在风卷残云的消费浪潮中，努力辟得一隅静静思考文化价值的角落——这里是 Valentino“再诠释 Reify”第二站的展览现场。

与去年的上海第一站有所不同，此次同样由 Piccioli 牵头，他邀请了 18 位艺术家，且其中中国艺术家、设计师的比重更多（含 7 位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与两件来自一位中国本土独立设计师的作品）。通过创作与再创作，18 位艺术家展示着他们与品牌遥相呼应的精神哲思或时代呓语。“Valentino”，则成为其中不曾施予笔墨，但处处皆有其痕迹的主题中心。

糟糕的 2020 年以不同的方式烙印在每个人身上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印记。Piccioli 身在意大利，同样感觉到过深刻的“被世界隔离”之感：“因为有了那些时刻，我觉得更需要与更多人建立联系。所以我想尽我所能，和世界上尽可能多、尽可能远的人联通。于是我通过浏览、选择、沟通这些艺术家和其作品，确定了这一系列展览的主题——‘再诠释’，展现不同的人类思考和文化，这是一个能让更多人感到振奋并且重新找回信心的过程”。

由花卉设计师东信康仁和植物摄影师椎木俊介

用鲜切花展现着对时间、生命及对美感的探究，

并透过中国设计师胡颖琪设计的这两件裙装，

延伸了 Valentino 对于花卉的探索

在展览现场的漫步过程中，因为作品类型之丰富多样，表达之锐意先锋，也可能因为整个空间的规划以开放、留白为主，竟分明让人感受到在威尼斯双年展现场看展相似的思考碰撞过程。Piccioli 的策展思路和展品选择跳脱出了品牌范式化的美之书写，反而时而尖锐，时而戏谑。尽管观众中只为拍照而来的“目的型”观展行为还是屡有发生，但就连这般平日里让人略有不忿的干扰行为，似乎也神奇地与这个当代艺术展览形成一种幽默的对照。

或许，这也是这场展览和它所产生的情绪共振，奏效于北京的原因——杂中有美，野中有细；怪诞中有逻辑，混沌中有思绪。当代的 Valentino 精神，被 Piccioli 的隔空妙笔点拨，找到了真实叙事世界中的参照。这一点在几位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呈现中尤为明显。曹斐在 2004 年的作品《角色》里展现了既真实又缓慢的安静客观世界。角色的穿着像是戏服，又像是伪装。作品中的服饰呈现出了想象力的最高境界，创造出一种夸张、不协调，但令人着迷的疏离气氛。艺术家徐震的“没顶”系列作品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艺术家跨文化跨时代的挑衅式思考。他将《永生》系列里西方和亚洲的代表雕塑作品杂糅称为一个单一的、怪诞的扭曲体，超现实的观感与不远处雕塑身上穿着 Valentino “Of Grace and Light” 高级定制系列中六米高的白色礼服形成了戏剧呼应，好像《皮格马利翁》故事里那个想象中的女神躯壳。青年艺术家刘诗园的三幅作品用多种媒介相配合的形式，对时间的流动性提出疑问。她讲一个视频中的不同帧画面提取出来，将“时刻”与“分秒”进行拆解，把时间转化成空间。从 Valentino “Code Temporal” 高级定制系列中选取的两套高定礼服，也表达了微妙的构图和模块化的姿态，建材模式清晰可见，虚虚实实之间不同叙事层次中的手法反复出现。影像艺术家程然的多个视频作品均强调了城市的主题，而纽约则是程然拍摄的故事母体。2021 秋冬 ACT 系列的四套成衣黑白搭配严肃且强烈，灵感源自朋克元素以及哥特式的浪漫主义氛围，融入进了这部纽约故事当中。

曹斐的《角色》拍摄自 2004 年

徐震的雕塑作品与 Valentino “Of Grace and Light”

高级定制系列中六米高的白色礼服

为了艺术作品与时装的搭配衔接自然且令人信服，Piccioli 在筹备展览阶段阅读了大量艺术家的作品。文化跨度带来新奇的知识补充和社会世情观察，让他觉得格外有意思。Piccioli 记得他与中国艺术家武睿的合作过程，武睿所讲述的他的陶瓷摄影作品关于中世纪的中国陶瓷，和中国古代帝王神话与隐喻的故事，让他记忆尤深。他根据武睿的故事，想象着古代的月色，以及月色落在湖水上的沉静画面，为 Valentino Des Ateliers 高级定制系列设计出的服装与那一画面遥相呼应——“就如同雨后晴空的蓝色”。

完全不同的通感体验打开了 Piccioli 的想象疆域，“再诠释”——这个词组搭配的重点一定落在“再”。如果诠释的样本本质在时代的更迭之下并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此处泛指 Piccioli 的专职领域，时装），那么怎么样才能通过“再”这个动作获得实质性的滋养？这是 Piccioli 始终都在思考的问题。

他有自己的答案——尊重个体，听取声音，各取所长。Piccioli 在与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的沟通中，时装的框架不再成为束缚，或是枷锁。不同的样本不断丰富着 Piccioli 的灵感和视野：“我们的语言完全不同——我指的并不是国别界限下的语言。”Piccioli 解释道：“时尚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语言，而艺术是他们的（语言）。但我们都通过表达各自的不同特点，形成了自己影响别人的方法。哦，原来那么多不尽相同的人们是可以通过完全不同的介质，传达不同但丰满的世界观。我是个设计师，我很清醒地能意识到我自己有别于艺术家。设计师不是艺术家，设计师的作品与‘身体’相关，它的目的直指实用性。而艺术家则不然。我想我们可以做不同的事情，再通过这样的方式聚集在一起。”平等地展现不同，就是对“同”最诚恳的向往和尊重。

Robby Muller 的五张宝丽来摄影作品

展现了都市生活一瞥，街道、汽车细节、

出租车队伍、建筑外墙和窗上挂着的一件衬衫，

而同样的色调呼应了 2018 春夏高定系列中的主色调

“我其实对和我不同的人更感兴趣，嗯。因为我知道我更喜欢去探索我不知道的东西，以及获得真实的连接。”Piccioli 边看着展览中的作品图册边说着：“我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因为有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文化存在，而更鼓舞人心。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展览，和作为展览一部分的艺术家对我有如此大的启发。”

这让我想起，美国人类学家罗安清（Anna Lowenhaupt Tsing）在她的著作《末日松茸》中，曾用简短的笔墨描绘过这样一种发人深思，又颇为理想的物质能量场：“在当下的纷繁时代里，多元物种能够既不和谐统一，又无需争夺地生活在一起。”——这才是最大的和谐。如此理想的描述仿佛照见了先师孔子在几千年前所书写的明镜：“君子和而不同”（出自《论语·子路》）。在某种程度上，Piccioli 对于多样性的观察和普世观的建立，就是在以他的方式书写着“和而不同”。

摄影师 Nick Knight，针对“Of Grace and Light”

高定系列所进行的创作，将光影、颜色、轮廓

等元素透过投影表现，借此展开人与数字、

身体与心灵间的对话

与众不同是件好事。设计师不是艺术家，Piccioli 也解释说他认为时尚并不等同于艺术。通过秀场，设计师想要传达的信息在那一刻无需添加任何文字，只需要信奉图像的力量。但在 Piccioli 看来这是单薄的，甚至是需要警惕的：“我们需要学会管理图像的力量。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更需要艺术家的原因。时尚应当是一种目的，这个目的与我们的身体有关，任何附加的意义都需要从身体和穿着的需求出发，才能被视为合理。”Piccioli 在展览之中借艺术家及其作品之力，不断联系归结到服装的本意中，修筑了一个打通输入概念、加工整理、建立体系的可循环世界。在其中，衣服与图像同为媒介，以展示何为 Valentino 当代魅力的隐形文本——无论是艺术还是时尚，都应当与现下所发生的一切产生联系，否则就不能谈及价值。

来自中国的本土独立设计师 Caroline Hu 的两件裙装作品在展览中被高光呈现。这是这场展览中唯一一位与 Piccioli 一样来自时装设计领域的当代设计师。Caroline Hu 是当代中国多样时装生态中独特且瞩目的一个，她曾在 2019 年入围 LVMH 青年设计师大奖，并获得 BOF Prize 大奖。了解 Caroline Hu 的人必然也明晰她熟稔的风格——浪漫、感性、柔美，同时因为精致的层次感手工而富有内涵和力量。展览中出现的两条裙子由层叠的欧根纱和精细的面料叠加织法制成，一件以白色纱为底，一件以玫红色大面积点缀。Caroline 保留了她设计语汇中标志性的“油画感”，用独特的色感去调和她与 Valentino 的感觉。这让叠加的面料远远看去像一个丰饶茂密的花园，层层叠叠地描绘出一种微风拂过的动感。而两个颜色的运用仿佛点睛的主题，让人再次想起标志性的 Valentino 之红。

Caroline Hu 的两件裙装作品

“其实我在收到面料之前，完全不知道 Piccioli 挑的是什么面料。在设计与制作的前期，我们沟通了很多关于设计的方式、灵感、面料，包括他怎么去看待时尚这件事情，进行很多的交流。”Caroline 与我回忆道：“我发现我们两个是用非常不同的方式，去做设计的设计师。比如说我是一个把时装看成根据自己当下情绪来进行二次创作的方式。而 Piccioli 不是，他坚持时装就是时装，如果掺杂太多设计师本人或者外部的情绪，就会受到干扰。”

与此同时，Caroline 对他的工作习惯和汲取方式也印象深刻：“在设计之外，他会允许自己和团队根据各种不同的文化或者领域做出调整，这里玩一下，那里碰撞一下。他也很乐意了解现在年轻人在看什么、关注什么。我想，Piccioli 不想直接地教别人什么方法，他更喜欢我们说些什么有意思给他听。”而如果说有什么最受用的建议是 Piccioli 给到这位年轻设计师的话，那应当就是：不要因为 Valentino 而改变你自己。

保持并珍重事物的差异性，才能创造出真实的观感和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我相信，每当 Piccioli 提到“不同”，他其实背后意指的都是一种理想状态下的和谐。Piccioli 举了一个例子。Valentino 以高级定制立身于当代时装名人堂中。时至今日，工坊中的工匠们都需要穿着传统的白色实验室外套，为了卷制 1,700 米长的牡蛎欧根纱细小荷叶边而耗费 1,000 多个小时的工作时长——“这是高级定制的尊严”。Piccioli 斩钉截铁地说道。而当一件 T 恤与高级定制相混搭，你会因为这样的“跨审美阶层“搭配，而更关注那件T恤，因为人们总是对出乎意料的事情好奇。虽然一件机器制成的 T 恤不能与高级定制沾边儿，但如此杂糅的手法，会让人更注意到对象之间的关系——如今我们来到了时尚愈加民主化的时代，其中暗含的，也是观察对象与社会风潮之间的关系。这是一种需要准确体会，互换共情，再精准提炼的觉知力。

Valentino Des Ateliers 高级定制系列

现阶段的 Piccioli，相比于更年轻时期的“技巧型选手”身份，更加注重在他的设计生命之外，调动起微妙的觉知力。“我现在越来越倾向于感受。感受更多的情感，反而越来越精简我的思考。”显而易见，他对颜色的感知更加敏锐。例如在高级定制秀场上出现得令人惊艳的粉色。粉色可以是一种少女气息的烘托，亦可加之尊贵的棕褐色衬托出意外的男性阳刚之气；红色，尤其是 Valentino 红，给人以尊贵、权力的窠臼印象，但如果用年轻化的装饰或者线条将其重新提纯，那也可以是让人感到轻松、放松的红：“人人都知道，现如今不再可能创造出新的颜色，但我们可以将颜色化作方式，甚至可以说是‘武器’，很难说这不会激发出更多的可能。”

红色，是 Valentino 最具识别性的

色彩，而这一经典元素也成为

Valentino “再·诠释”的绝佳主题

中国人常说“五十岁知天命”。很显然，Piccioli 虽然年过五十，但依然对何为“天命”继续探求，保持好奇。在与 Valentino 共进 13 年之后，他对差异性和多样性的探索，让他与这个品牌逐渐展示出一种大气的格局与从容的自信。这一点，你可以从每一季秀场的氛围、音乐，系列的结构、色泽，甚至是以 Piccioli 为圆心构建的“Valentino 军团”（因为 Piccioli 懂得展现女性在各种情态下的美，在社交网络上，Piccioli 是与这个时代顶级的演员们建立真正友情连接的“知心设计师”）中可见一斑。

也因为以上种种，他也是如 Caroline Hu 一样的年轻一代创作者的榜样。作为设计师，他有感于这个职业在当代复杂环境下被赋予的社会责任。在这个层面上，Piccioli 本人相信，并且必须反复检验自己的价值观，以一种时刻清醒，或者接近清醒的方式使用他的声音：“时尚并不是一个随意表达的‘东西’，它可以是所有变化的见证。对于更多的设计师而言，我觉得让他们理解这份工作的价值，是比传授一些单纯的技术和想法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

Pierpaolo Piccioli 在罗马的 Valentino 办公室

我邀请 Piccioli 的记忆回到四年前。那是他独自带领 Valentino 的第二年，我与 Piccioli 有过一次专访。他在采访中的一句话令我至今记忆犹新：“对我来说，留在这里（Valentino），比去往任何地方都更重要。”这位长情的意大利男人在风波中自动摒除了所有芜杂的噪音，与这间时装屋共进退。而如今四年过去，Valentino 建立的新范式逐渐深入人心。个人觉知力的训练，除了在设计风格上的表象体现，是否还包括与 Valentino 情感上更加紧密的缠绕？

Piccioli 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他反问我道：“那么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与之前的变化在哪里？”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仅凭直觉地给出两个答案：乐观、自由。这是基于我们的这场对话而感受到的。当一个人更加清醒的时候，他会非常自由地表达他的想法。即便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层“自由”，但会在潜意识里遵循它的指引，变得乐观、豁达。

“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与 Valentino 的联系更加紧密、稳固了。”Piccioli 这样回答我：“我们的历史，生成了我现在的一部分。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可以非常向前，更加向前。”

来源：出色WSJ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