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莫愁其实有点委婉

吴莫愁其实有点委婉

Who is it 吴莫愁,2012《中国好声音》亚军,90后新生偶像。

现在的她正处于一种特别的状态中,就像一棵习惯了野蛮生长的植物突然被闷住了。

文|衷声 编辑|张卓 摄影|邢超 图片统筹|于千

“有感觉”和“没感觉”

《人物》记者提到“中国的Lady Gaga”一词时,吴莫愁小姐的眉头快速拧成一个“川”字,她不想掩饰对此评价的不满,“我自己挺钻牛角尖,她就不像啊。就会想,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说像?哪里像?有的时候我想反问大家,你给我举一个例子,到底哪儿像?”她连续用3个“真的不像”加以否定。“中国的Lady Gaga”在她看来,暗示着某种低级的抄袭或山寨。

6月中旬的一天,吴莫愁刚结束一档节目的录制,眼前这位90后偶像指了指身上的印花连衣裙,“这种我不是很喜欢,过于女性,展现性感。可我还是男孩性格。”她懒懒地瘫在椅子里,眼神半认真半涣散。

回答大部分问题,吴莫愁喜欢用“有感觉”和“没感觉”描述。两个小时里,她32次提到“感觉”。

说到“有感觉”的东西,她的声音会一下子变得又轻又软:

“厚嘴唇的人”是“偏爱”的感觉;黑人Trap音乐是“想跟它一起点头”的感觉; Lady Gaga御用造型师尼克纽约工作室里用电线做的大熊猫是“进去就要拜一拜”的感觉;小轮车、滑板、街舞、和男孩在一起玩,那是“非常非常”有感觉的。

“没感觉”的事儿也不少,接受采访就是其中之一。

当记者问:“听说,你一有假期就回家乡沈阳……”时,立刻被她打断:“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我们觉得挺有意思。”“你觉得有意思?”她做出一副微微吃惊的表情,发出“呵呵呵”的干笑声。

当天的采访比原定时间提前20分钟结束,吴莫愁迅速换上一套墨绿色的蓬蓬裙,一双黑色平底松糕皮鞋替换10厘米高跟鞋。“谢谢你们。”她称所有工作人员为“老师”,并向大家一一鞠躬致谢,“辛苦啦。”她欢快地道别,像一个刚放学的高中生,蹦蹦跳跳走出拍摄现场。

“怪”嗓子

中国东北齐齐哈尔市的22岁姑娘吴莫愁自出现就是一个“独特的存在”。目瞪口呆的《中国好声音》观众形容她的嗓子“像口香糖”、“吓哭了孩子”、“唱坏了了电视机”。

吴莫愁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古怪表现出丝毫歉意,每次面对批评,她总是吐吐舌头,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她告诉《人物》,自己没有刻意制造“争议”,从小就是这么唱过来,中学时,她是大合唱指挥,班级演出的压轴,“被赞同的声音比现在社会上赞同的声音多得多”。参加《好声音》之前,“我的音乐道路很顺,我非常快乐。”所以当外界试图从她的怪嗓子里找到线索,比如碧昂丝,比如蕾哈娜时,吴莫愁并不认同:“大家都觉得我的声音肯定受到谁谁谁影响,但是没有受到,没有。”

《好声音》舞台一直力挺吴莫愁的导师庾澄庆觉得,争议来自大众的“不习惯”。“你没有唱到大家熟悉的东西,通常就是会有一些抗拒。我不习惯,不管我喜不喜欢,可是我不习惯。”他告诉《人物》,吴莫愁令他想起刚出道的自己,第一张专辑推出,因为混杂了R&B和摇滚,风格另类,大部分人认为不叫流行音乐,“被叫做地下音乐”。

黄一是和吴莫愁同期的《好声音》的参赛学员,一个90后ABC,在伯克利大学学音乐,现在是吴莫愁的音乐制作人。黄一回忆第一次听到吴莫愁在舞台唱Jessie J的歌,觉得这个女孩“可能有那么一点点不要脸”,他谨慎搜索合适的中文描述,“需要脸皮非常非常厚,才会敢上台去,敢那样表达一首歌。你知道,英语还不是她的母语。”

在吴莫愁看来,这种“不要脸”的舞台表现力也是与生俱来的,“小时候,小伙伴们都特别撒得开,但在舞台上撒得开的,只有我一个。”

吴莫愁的舞蹈老师王守婕告诉《人物》,吴莫愁是她少见的可以用男生伴舞的女歌手,“她有一种特殊的爆发力,只有安排男舞者才能配合到她那么强的力道。”如果配女舞伴,会在吴莫愁的冲击力下“消失”。王守婕曾反复提醒吴莫愁跳舞时要注意超高的高跟鞋,会扭脚,“可是你要求80分,她会做到120分,可以表演到离谱。”

“怪”造型

6月中旬的一天,吴莫愁参加一档视频节目:白色镂花裙,10厘米高跟鞋,长直发里掺着两抹绿色,鬓角剃成寸头长度,全身上下“最吴莫愁”的地方集中在一对金色戒指上,它们伸出尖锥刺向空中,目测长达3厘米。环形荧幕上,轮番闪现50个造型各异的她,不到两个小时的录制,近一半问题围绕造型展开。

参加《好声音》之前,90后的吴莫愁穿衣打扮就很有主见,她多少受日本原宿风格的影响,这是一种由日本年轻人创造的时尚风潮,吸收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美国的青年亚文化,比如哥特里的“黑口红、皮带皮靴”,或是朋克的“铆钉、破洞牛仔裤和粉红、粉蓝色头发。”

另一方面,吴莫愁受到商业的青睐,出道不到两年,广告代言已有20个,这是许多艺人也许5—10年才能积累的成绩。

2012年底,向国际品牌提供精准、超前的中国年轻人消费趋势洞察的市场调研公司青年志(China Youthology),一份名为《中国85后和90后女孩还敢要什么?》 的PPT中吴莫愁出现在“90后女孩的Beauty Icon”部分,关键词描述包括:“超级出位”、“不畏惧评判”、“紧跟国际潮流,即使超出中国观众审美范围”。

所以,当知名品牌在90后人群里选择代言人时,吴莫愁很自然成为首选,比如百事可乐。百事可乐大中华区首席市场官Richard告诉《人物》,吴莫愁是他心中90后的代表,有个性且极具才华,“她只用了一个晚上,说是洗澡时就想好了《就现在》的歌词(百事可乐广告主题曲),第二天就把自己录的粗版小样给我们了。”

2013年至今,吴莫愁忙极了。她以“一周飞五六个地方”的频率拍广告。在台湾时,她从百事可乐的录制棚奔向肯德基的录制棚,然后再返回百事可乐影棚。2013年春季,吴莫愁参加了巴黎时装周,这是她第一次出国。半年后又出现在纽约时装周,坐在山本耀司的Y-3秀场头排。

在吴莫愁经纪公司副总葛亮眼里,吴莫愁逐渐“被主流价值喜欢了”,最明显的信号是“能够上中央台了”。2012年,吴莫愁参加中央电视台唱歌节目《梦想合唱团》,当然,她的造型稍加收敛:马尾辫、淡妆、简单纯色长裙。

吴莫愁其实有点委婉

“最吴莫愁”的地方集中在一对金色戒指上,它们伸出尖锥刺向空中,目测长达3厘米

“我是大家的一个作品”

青年志的小郁曾私下做过调查:“觉得吴莫愁很吓人的那拨朋友,价值观比较传统,更倾向一个女孩应该温婉可人啊,斯文大方啊;喜欢她的,大多是一些比较‘粗鲁’的女孩,敢说敢言,可以跟男生做好朋友,而不作为男人的依附出现。”

但是,很多吴莫愁的工作伙伴向《人物》表达了同一个意思:舞台上的吴莫愁和舞台下的是两码事。

工作休息时,吴莫愁喜欢面对着墙壁,听MP3,或看各种视频,表情不多,少言寡语。“很多次我们去演出,主办方都会吓一跳,以为她不开心,或者生病了。”经纪人Gina不得不解释,她在心里背词呢。但只要走上舞台,“第一步踏出去,接过话筒,立马换了一个人。”葛亮说。

葛亮提到,吴莫愁对自己在意的人其实很上心。得知庾澄庆爱抽雪茄,她也不懂,“结果买回来我们大家哄堂大笑,哈林也在那边乐,是国产的那种,卖得很贵,包装得很大。然后,吴莫愁说,‘老师,你就凑合抽吧,我也知道你啥都不缺’。”

在经纪人Gina眼中,吴莫愁不太像她想象中的90后,“特别扛得住,特别能吃苦”。一次,吴莫愁穿着夏装在冬夜的室外拍了4个多小时MV,“到后来已经是身体不自觉地在抖。导演还说:‘我知道很难,可是能不能不要抖?’每一次她都说,‘好,我试试看’。”

排练《就现在》MV,是吴莫愁“有史以来第一次因为练舞而全身崩溃”。“那位外国老师非常严厉,不停对我喊‘you are a soldier(你是个战士)’!他要求每一遍都超大力,超大力……”吴莫愁回忆,她跳了8小时,一直跳,老师认为跳得好了,才奖励水喝。晚上回酒店休息,浑身疼得睡不着,吴莫愁抬起手臂,拧着脖子,向记者展示一晚上如何像个机器人一样缓慢换睡姿,“早上起来,他们接我去排练,我真的像老奶奶一样,弯着腰,驼着背。已经吃不下饭了,我还是挺爱吃的人,闻见饭味觉得怎么那么恐怖。然后又是一天排练。”

第二天晚上,她觉得终于可以休息,“突然有一个状况发生,说,你要出去,并且要自己化个妆。听了那个电话,那一瞬间我就流鼻血了。”吴莫愁强调,自己是真的流鼻血了,“唰一下就下来了”,像武侠小说里的情节,“我真的知道了什么叫累,什么叫急火攻心。”讲到这里,她笑了,她似乎不觉得那个流鼻血的姑娘可怜,只是觉得这件事儿“挺逗的”。

给我5分钟,哭

吴莫愁曾跟葛亮说,自己做噩梦老梦见在舞台上忘词了,或跳舞时摔一跤。“到现在没发生过,但是她特别担心”。

2013年冬天,报纸出现“吴莫愁地铁照吓死人”的新闻,葛亮判断这是一则假新闻,为了黑吴莫愁。于是,连夜召集团队开会,“她进来时有点不知所措,当时就哭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在吴莫愁的回忆中,她“就叹了口气而已”。当时第一反应是,“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如果他真的被吓到了呢?我要找到他,我会用我的方式补偿他。”讲到这里,她显得有些愤怒,“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没有这样一个人。对,版本还都不同,能不能统一点?”

“其实她可能偷偷还会看(评论)的,可能会自己偷偷哭。但她也会很心重地掩盖得很好,表现出好像我没看过,没有问题。其实她是把那些东西压住了。”经纪人Gina对记者说。

吴莫愁其实有点委婉

舞台下的吴莫愁看起来没有舞台上那么自由,现在的她正处于一种特别的状态中,就像一棵习惯了野蛮生长的植物突然被闷住了。面对突如其来的成名,她谈到,自己常常“有些不知所措”。以前,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抱着玩耍的心态参加《好声音》,“玩够了,可以回家了”。忽然,实现梦想了,成明星了,她又隐隐“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呢?她也没办法清晰地表述。她讲到自己有一个硬盘,存着从初中到大学搜集的几千首歌曲伴奏,以前每天会挑出一些,尽情唱一唱,现在“很少练,也很少听了”,她意识到这个状态“好像不太对,跟过去的自己不太一样”。因为休息时,会想睡觉。

但人人都羡慕吴莫愁啊——吴莫愁却总忍不住泼冷水:“真不要把它(出名)想得那么简单,我觉得还是忠于自己的专业,去快乐地学习,不要以为我们学了这一行,没当明星,就错了……因为它一定有付出的东西,可能你会稍微失去一点自由吧。但我觉得,既然选择这条路,就要坚定地走下去。”

当《人物》记者询问吴莫愁现在的烦恼时,她迅速说:“要不你问下一个问题,我现在想不出来,也不方便说。”她笑了笑,“困扰不方便说,对。”曾有网友以“吴莫愁”的视角杜撰了一封“给父亲的信”,但是对吴莫愁而言,家庭是她的“底线”,“作为艺人被讨论、被关注是应该的,但是我不希望家人‘被消费’。”

压力很大时,这个20岁的女孩的发泄方式是“哭”。美国音乐制作人在录音棚要求她诠释几十种不同感觉,连续几百次叫停她时,她会摊开手掌,“给我5分钟”,停下来,哭一哭;一周六天降落在不同城市工作时,她有时候会在酒店房间哭一哭,因为“不知道自己人在哪儿了,觉得哪儿都一样”。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哭,“关起门来自己去消化就好了”,但是“不能说哭了就等于消化了。没有什么消化的方式,没有”。

“暂时没找到?”记者追问。

“没有。我也想找到。”吴莫愁的声音忽然变得微小,淹没在周围的嘈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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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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