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名舰”中山舰与湖北的生死情缘

楚天都市报记者陈凌燕 摄影：楚天都市报记者萧颢

不是每一艘战舰，都能称为“一代名舰”。

中山舰不同。它身上浓缩着中国现代史，经历着风云变迁，战火创痛。它在湖北沉没，又在湖北重生。

1997年1月，在长江沉睡了半个多世纪的中山舰，正式打捞出水。从1986年湖北省文物部门提出打捞中山舰的动议开始，这艘名舰就一直备受牵挂：江苏省曾要求将中山舰送回南京陈列、广东省曾提出将中山舰“接回娘家”…

而选址金口的提议，最终被正式采纳。于是，武汉成为中山舰的永久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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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1月4日，中山舰陈列选址金口。当天，湖北省打捞保护修复陈列中山舰领导小组宣布：经过专家反复论证，认为武汉市江夏区金口镇是中山舰蒙难地，有许多与中山舰相关的遗址。中山舰陈列在金口，既符合“史以地近”的文物保护原则，又可避免运输障碍和巨额投资。

回望

中山舰的传奇，就如一本历史书

中山舰舰长62.1米，舰宽8.9米，配有前后主炮各一门，边炮4门，左右舷边炮2门。论个头火力，在当时的海军队伍中，并不算最突出的。尽管如此，它却有“浓缩的中国现代史”之称—— 中山舰原名永丰舰，是1910年清政府向日本订购的。还在建造时，清王朝覆灭了，竣工后它一度在日本闲置了一年多，1913年才正式运回，被编入北洋海军第一舰队。1915－1916年，永丰舰响应孙中山先生的号召，参加了护国运动，首创义举，随后又经历过“护法运动”“东征平叛”“孙中山蒙难”“中山舰事件”“武汉会战”等重大历史事件。

1922年第二次护法运动期间，受围攻的孙中山登上永丰舰。孙中山在舰上待了近两个月，之后退居上海。1923年8月，永丰舰重回广州并成为广州革命政府最大的军舰，孙中山偕宋庆龄登上永丰舰，留下了一张珍贵合影。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与世长辞。同年4月，永丰舰舰改名为中山舰。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山舰等49艘军舰被调入长江。1938年，武汉成为日军进攻的主要目标之一，中山舰奉命参加武汉保卫战。

1938年8月，本在洪湖新堤江面休整的中山舰接到命令，执行从嘉鱼、新堤至武昌县金口镇江面的警戒和运输任务。此时，中山舰的兵员装备并不充足，舰上的主、副炮已经拆下装在岸边几个要塞上，只剩下2门20毫米火炮，1门德制高射炮和2门英制小型火炮。

当年10月24日中午，6架日军侦察机来袭，中山舰奋起抗击，击落敌机3架。但舰首高炮出现故障，随后敌机乘虚俯冲，轮番轰炸。在舰身受到重创后，中山舰将首尾和左右两舷的火炮、机枪一起开火，迫使敌机不敢低空飞行。在波涛之间，中山舰以S形航线绕过江心铁板洲，离开人口稠密的金口镇，一直战斗到下午3时50分，遍体鳞伤的中山舰在距武汉26公里的长江金口水域沉没。 “坚守岗位，战争到最后一兵一卒”，这是战斗中，中山舰电讯官向总部发回的最后信息。金口之战，中山舰上25名官兵阵亡，包括身负重伤仍拒绝离舰的舰长萨师俊。

萨师俊是中山舰第十四任也是最后一任舰长。而当年订造这艘军舰的，正是萨师俊的叔祖父、时任清海军大臣的萨镇冰。

打捞

中山舰的打捞，曾举世瞩目

1986年，有专家学者提出将中山舰打捞出水的动议，一经提出，立刻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与支持。

1988年3月，国家文物局认定了湖北省的申请，确定打捞工作由湖北省筹备、申请。同年5月，潜水小组进行了为期5天的江中探摸工作，得到了初步的数据资料。1994年，潜水员在沉船的艉部摸到“中山”两字，正式确认中山舰的身份。

打捞工作慎之又慎。经过多次探摸工作，1995年，湖北省组织了专家论证会，对多种打捞方式进行比较、筛选，确定采用“抬撬打捞法”，具体方案为先清除舰内泥沙，修补破洞，在中山舰两侧固定驳船，放下皮囊塞入船舱，通过高压气体填充增加浮力。

1996年11月，打捞工程正式启动。打捞期间，长江上游连降暴雨，金口江域水位是近20年同期最高，水速极快。江水混浊，水下几乎没有能见度，全靠潜水员的双手触摸。就这样完成定位、排沙、铺钢缆等工作。1月28日，中山舰出水，在场者无不激动落泪；2月16日，舰艉两侧嵌有“中山”二字的鎏金铜牌全部露出水面；2月21日，历时100天的打捞工程圆满完成。

整个打捞工作，清除舱内泥沙1400吨，潜水总人次达578次，水下作业时间超过1158小时。 中山舰出水。开创了中国河内考古发掘第一例，为中国水下考古和打捞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出水后的中山舰被由拖轮和驳船兜着，缓缓起航，开抵湖北船厂。修复与保护工程的设计任务由中船重工集团总公司第701研究所承担。按国家文物局的批复的“整旧如旧，恢复原貌”原则，将“中山舰恢复到1925年前的状态，保留1938年沉没时的右舷弹孔”。

2008年5月，中山舰由专用浮船坞托载，从修复地出发，平稳送入中山舰博物馆舰体陈列厅。水路旱路约22公里长，中山舰平安回家。

今天

每年60万人次，来参观中山舰

在2018年的第一天，楚天都市报记者来到金口，拜访这艘名舰和它今天的守护人。 在一片波光之中，走过水面的栈道，是宏伟的中山舰博物馆。全钢结构的陈列厅，外形如一艘准备扬帆出征的战舰。走入展厅，修复后的中山舰立即成为视线的核心。雄伟、高大，威严感扑面而来。

“我们看到的船体是中山舰最初的，但螺璇浆是后来补上的。船的甲板在战争上损坏严重，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部分，是修复之后的。”讲解员正在为前来参观的人们做着介绍。

如今，船体右舷中，仍保留着当年巨大的致命弹孔，“这是当时的致命一击。”讲解员介绍说，这里是锅炉房所在，中弹后后江水涌入，导致船失去动力。

右舷甲板上，船长室附近的弹坑也保留着。当年，43岁的舰长萨师俊正在这里指挥作战，这次重击导致他严重受伤。躺在血泊中，他拒绝了官兵要将他抬上舢板撤离的请求，与战舰一同沉入江中。

这两处明显的伤痕与另一侧修复完好的舰体对应，看来触目惊心，相当震撼。

“近年来，中山舰博物馆每年接待参观者60余万人次。”馆长王瑞华介绍，除了中山舰本身，当年随舰出水了各类型文物近5000件，其国一级文物60件（套）。经过遴选，铭牌樗、舰载设施、生活用品、武品装备四大类型的文物近300件也是馆内很受观众喜爱的展品。中山舰文物也经常到各地做展览，如今已累计外展三十余场，“足迹从全国各地到海外，所到之处，备受欢迎。”去年，致远舰（黄海战役名舰）文物来汉，“隔世对话的致远舰与中山舰展”引来不小轰动。

历史远去，但并未封存。借这些舰船和文物，依旧向今天的人们讲述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中山舰的文物，枪炮弹药撼动人心，大量的生活用品则更令人唏嘘。脸盆水杯，乒乓球拍，可乐瓶、象棋……看着这些物品，可想见当年在这舰船上，一个个充满活力的、欢笑的面孔。在青春飞扬的年纪，经历战火、创痛，与敌人勇敢抗争，一条条生命就此消逝……这样的悲壮，怎能不让人痛惜。

“天晴的时候，参观完中山舰，再扭头看看窗外，外面的湖水波光粼粼，美极了。”年轻的讲解员小秦介绍。从舰上所用铆钉的数目，到每件文物背后的故事，她都如数家珍。她喜欢这份讲解工作，带领参观者见证历史的伤痕，让更多的人懂得珍惜今天的一切。

来源：极目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