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话中几个难释词语之评说

在上海话中，有几个词语是以前经常在嘴边用的，它的词意也是明白的，但就是不知怎么写或本意是什么，我对有几个词语刚开始是很不解其意的，但随着生活经验的积累，有时对某些词语时有顿悟的感觉，现整理如下：
一、曲死。
自1905年上海成立了江南造船所以后，这里的工人不论严寒酷暑，每天都将成千上万个钢铁铆钉打在那厚厚的船体钢板上（那时还没有电焊工艺，焊接钢板靠铆钉铆）。而那些个所谓的工人，说不定昨天还是个家境殷实的农民，家中有二三十亩地，圈着几头猪，散养了一窝鸡，勤劳作、仓廪实。然而一场太平天国起事，战火遍然，江浙皖湘鄂赣无数农民家庭顷刻覆灭，那些无家可归的农民纷纷四处逃难，而此时，上海敞开了无比宽广的胸怀，张开了那坚强有力的双臂，接纳了五湖四海的那些失地又无家可归的农民们，于是，在江边的码头边，在机器厂的车间里，在建筑工地上，无处不现他们的身影，在上海这块滋润的土地上，他们扎根下来，并繁育了后代，这就是我们现今绝大多数上海人的祖辈！说句实话，我们的祖辈刚开始到上海谋生时，也遭遇到有些本地人并无恶意的嘲讽的。比如，那时尚是大清时期，人人背后都留有一根硕大辫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冗沉且碍事，尤其是那些从事重体力工作的人们，留着它，怎么甩十八磅重的大榔头？又怎么在码头边扛大包？在大马路上拉大车？即便在机器厂打工，在飞速运转的机床边，背后晃一根大辫子也是极不安全的。于是，那些外来务工人员为方便工作起见，便把那条辫子一圈一圈地盘在头顶上，并用发夹固定，这就是“曲辫子”一词的来源，又因为“曲辫子”相对不曲的辫子而言是死的，而后有些上海人更将此简称为“曲死”。由是可见，“曲死”的本义是指那些外来务工的，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作且不谙本地风俗习俗的人员，以后这词的引申义确有些嘲讽并含有骂人的意味了。但谁也不能否认，正是这一大批“曲死”们，用他们的智慧与双手开创了以后真正意义的上海的新天地。
二、寿棺材
寿棺材的本意是中看不中用。以前江南一些大户人家，为表孝心，都在老人在世时，请工匠们在家里用上好木料打造好一口口棺材，让老人在世时放心地看到自己以后安身之处。有的人家把打好漆完的棺材就安放在客厅里，一点也不忌讳。这就是寿棺材的本意，既中看不中。原因很明显，这棺材目前是不能用的，人还活着呢。以后就有引伸意了，譬如形容某人不谙事理，做事不着边际等都可说该人有点寿头寿脑，或寿道道。这些都是从寿棺材处引伸开来。
三、牵丝攀藤
此词语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汪仲贤所编撰的《上海俗语图说》中所撰的词，其实不很准确。上海人实际使用中所说的是牵丝辔（pei）藤，辔在上海本地人词汇中是爬的意思。这个词也是本人的生活经验中慢慢体味到的。以前老人说牵丝辔藤牵丝辔藤，意思是理解的，就是形容某人做事拖拖沓沓，不爽快。但究竟怎么写没深究，但以后在看草书书法作品中，突然有所感悟。草书中（今草）字与字之间有牵丝一说，这就到上海本地人将爬读作辔，如丝瓜爬藤叫辔藤，小孩慢慢爬过来叫慢慢辔过来等。
四、野狐禅
如果你把这三个词音读准了问上海人什么意思，上海人中几乎没人能回答你。但你问野狐弹是什么意思，上海人几乎个个能回答你。不知什么时侯起，也不知为什么上海人把野狐禅叫做野狐弹。
那么什么是野狐禅呢？据说唐代百丈禅师在江西说法时，百丈注意到在听众中有一位老人，三年中每会必到，而且每次听完法之后都最后离去。后来百丈就问起老人，老人自称是后山来的狐仙化身，过去身曾经是个出家人，因为说法时说错了一个字，就堕成野狐仙五百年的果报，并且请百丈禅师为他解脱。

百丈就问他说错了什么？老人说当年有人问他，大修行人还落不落因果报应？他回答说，不落因果。就是说，得了道的人不受因果报应了。就这么一句话，他因此就受到了五百年野狐身报应，你们看，他惨不惨？所以，在佛法的环境下，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并且他还不知道错在哪里。百丈就说，好！你再问我吧！老人就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百丈答：不昧因果！（也就说，不会消除因果的）答案就差一个字，你们自己去参参看。老人听了立即跪下，自称已经得解脱，并请百丈禅师以出家人礼仪，为他火化遗体，就告辞了。

第二天，百丈上堂宣布，有位同参道友在后山迁化（死了，离开了这个身体叫迁化），召集全体僧人去做功德，为道友荼毗（火化之意）。僧人就都换上袈裟，同百丈上后山，果然在山洞中有一只死狐，有小牛那么大，就以比丘的礼节将它火化。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悟道的人，不要随便乱谈禅，你乱说乱禅，变狐狸还算是好的，变成别的更惨。

所以，上海人说的野狐弹本意是指不懂的人装懂，乱说一通，误导别人。上海人很鄙视野狐弹。我们小时候玩的打弹子，就是一种玻璃弹，很漂亮，晶莹剔透，中间有一朵月牙形的花朵，有黄緑红紫等颜色，若人喜爱。尤其是小孩更喜欢。但很贵，要4分一颗。但还有一种弹子，是烧坏了的玻璃弹，不透明，很难看，仅1分一颗，这种弹子就叫野狐弹。

其实野狐禅这一词，原本不出自上海本土，也不是近代上海地方人所特有的专门讲的。在《儒林外史》中就有这样的描述：“八股文章若要做的好，随你做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若是八股文章欠讲究，任你做出什么来，都是野狐禅邪魔外道。”这里用的词就是“野狐禅邪魔外道”。可不知为什么这词在以前上海人中使用频率是很高的，尤其是在男人中。

1?

牵丝的意象

禅师说法

三十六世百丈怀海禅师

来源：左岸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