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儿·那些事儿(一)——缝纫机:灯光下的嘁哩喀嚓

即日起,推出《老物件儿·那些事儿》专题。

以手中之笔描摹那些岁月、那些往事,盘点生活的点点滴滴。家中的老物件儿早已成为过去,儿时的那些事儿也已变成回忆。时间无声,记忆永恒。

今天推出第一期——缝纫机:灯光下的嘁哩喀嚓。

老物件儿·那些事儿(一)——缝纫机:灯光下的嘁哩喀嚓

缝纫机

很多人听说过,过去结婚讲究“三转一响”。

“三转”说的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一响”说的是“录音机”。这套彩礼置办齐全了,婚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由此可见,缝纫机在当时地位超然。

我对儿时的记忆,还真是要从这台缝纫机说起。

“老古董”


在我家里,这台缝纫机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古董”了,至少我记事起,家中就有这台缝纫机了。从父亲口中得知,这台缝纫机大约是1984年买到家的,具体的年份实在是记不得了,只记得买来的时候是一个冬天。买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番波折——按照父亲的原话:那得是“托人”才能买到。

要说我家这台缝纫机,那还真是有些来历。不说别的,人家是远道来的。当年家里特意托人从黑龙江的一个合社买来,本地还真是没有。为啥这缝纫机这么厉害?只因为人家“系出名门”——蝴蝶牌!虽然缝纫机在家庭中常见,但要知道在七八十年代,全大队也没有几台“蝴蝶牌”缝纫机呀,谁家要有一台“蝴蝶牌”缝纫机,那绝对称得上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了。

缝纫机对于当时日常生活而言,实在至关重要。在农村,虽说已经改革开放,但是春风辐射到普通农村还得些时日。成衣不好买,所以多是买布料,自己缝补裁衣。老话儿讲:“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绝对是当时我们家庭的真实写照,也是当时中国普通老百姓的真实写照。而这“缝缝补补”的习惯一直延到今天。母亲时不时还拿起针线、布料,做个小垫子、补个手套什么的。

“技巧活”


缝纫机的到来,极大地改变了过去缝补全靠双手的面貌。换句话说,缝纫机绝对是提高做针线活儿效率的一大利器。有了缝纫机,母亲给“损茬”的布料“锁边”就快多了,缝纫机走直线,一个钟头的活儿几分钟就结束了;有了缝纫机,窗帘子、箱帘子、被面子、被蒙子等等都是母亲自己做,攒下的布料有用武之地了;有了缝纫机,破个洞、开个口子什么的,缝补容易多了,直针多走几趟,保管使劲儿扯都扯不坏;有了缝纫机,平时的日子就在嘁哩喀嚓的声音里走过了……

我家的这台缝纫机属于“斗摺藏式”缝纫机:整体像一张长桌,机板下面有个圆斗。平时不用时,上面的机头就放在斗里,机盖卡板一放就行,机座上面还可以放点东西。用的时候把卡板掀开,机头一抬,正好把卡头卡在机座后面的卡槽里,机器就稳稳当当地卡在机座上了。而机板还可以卡在旁边,作为缝纫机机座的延长,加大工作面积。机板下两侧有两个狭长的抽屉,正前面也有一个下拨式的长抽屉,可以用来存放机针、线梭子、小剪子、小钳子等必备物品。在最下面有一个脚踏板,旁边有圆形的传送器,把皮条传送带卡在机头和传送器上,这样就基本组装好了。

在使用之前还需要上线。一个是上线,通过机头上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导线装置,最后纫在机针上,机器后面还要放一个啤酒瓶子,把线轱辘放在啤酒瓶子上;另一个是底线,从斗下侧的圆洞里伸进去有个小梭子,把连绕在线轴上,缠好线后安装好,轻轻走几下线让底线露出桌面,这样就可以开始使用了。每一次看母亲熟练做完这一系列工序都感觉特别的神奇。

缝纫机使用时是一个全身的运动:双脚需要踩在踏板上,随着节奏前后晃动脚踝;双手各有分工,一只手时不时要转一转机头的手摇器,另一只手按着布料,随着针线的上下翻飞而不断向前移动行进,双眼还得注意走线情况,不能打疙瘩,底线也要记得续上。

“旧时光”


这台缝纫机,见证了母亲的最好的年华。

母亲缝缝补补半辈子,无数的布制品就从嘁哩喀嚓的时光里诞生。上学前班时,有一个绿色的小坐垫儿,四周挤着黄色的“飞子”,上面还缝了两个戴着红帽子的小姑娘,那是母亲用一个晚上做出来的;上小学时我的饭盒兜、鞍座套,也都是母亲在缝纫机前忙活了好几个晚上做好的,还有“彩虹”炕面,那是母亲用别人给的边角余料拼制而成的,窄窄的一竖条,长长的一趟,按照火炕大小,整个做下来十多平米,母亲赶制了好几天。这条“时尚”的炕面,也是我最深的回忆。再到后来宗宗件件、大大小小,这台缝纫机也不知疲倦地工作了几十年。

这台缝纫机,见证了那段难以捱过时光。

在我印象里,那段日子简直是用“揭不开锅”来形容。家中境况特别不好,我刚刚上学,兄长技校毕业刚刚分配工作,父亲外出打工。家里家外全靠母亲一个人操持。虽说兄长分配了工作,但是每月仅有400元的工资。头一个月工资分文未动拿回了家,200张嘎嘎新的绿色“贰元”人民币,可接下来兄长就没法过活了。临走,母亲又给兄长拿了五百元钱。而这崭新的四百元,交了我的第一学期学费。我上学后,家中花销逐渐增加,加上父亲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现钱,于是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开始接手工活——做鞋垫。每个月从工友那领回一堆剪好形状的布料,母亲要做的就是一只一只地用缝纫机把布料一圈一圈压实,一忙一个晚上。

在做鞋垫时,为了赶时间母亲中途不停,所以就会出现一只鞋垫连着一只鞋垫的有趣现象,十多只连起来成为一串。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帮助母亲把一只又一只的鞋垫从中间剪断,剪的时候隔一个剪一下,这样就保证了构成一双鞋垫之间线不剪。等一批做好后,就用布条紧紧实实地捆扎好,交付出工,这样一批鞋垫母亲手工费也就几十元钱。那段时光里,灯光之下的母亲,嘁哩喀嚓的机器声响,直到现在还在我的脑海中徘徊。

“回不去”


母亲生病后,就再没有碰过缝纫机。而之后一件事又直接导致缝纫机彻底用不上了。

那是一个寒假,母亲在缝一块布料要做点口袋装点豆种。她提了一嘴:“这要能用机器(指缝纫机)那可太省事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兴致勃勃地主动请缨帮忙用缝纫机。母亲就说让我照量照量(试试),她一步步教我,可我可能是没有这根弦,“呜呜喳喳”半天,结果就是始终掌握不了其中的技巧,节奏总也卡不上。母亲看指不上我,就自己动手用针线缝了。

她那边做着针线,没搭理我,可我这边却没放弃。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开始,循环往复,我乐此不疲。最终结果就是,缝纫机在我的屡败屡试、屡试屡败的“折磨下”顺利罢工。我悻悻然告诉了父亲和母亲,母亲生气不已,父亲当场拆卸了一通,查找出故障原因,结果依然是无法使用,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闯了大祸了。好好的一台缝纫机,托人托关系,还远道而来,结果就在我的“破坏性实验”下成了一堆废铁。

母亲真的特生气,每每提到这个话头都要怼我一通。后来母亲也想着,等哪天街上要是有修缝纫机的满街走,就找人修理一下,没准儿又能好用了。但专门从事修理缝纫机的师傅现在实在难找,再说现在谁家还使用缝纫机做活呢?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得以成行,而这台缝纫机依然存放在角落,作为当年母亲数十年从事手工劳动的见证,同时也作为我的“罪证”尘封在时光里。

也许时间就是在着不断淘汰、不断更新的日子里流过,不管是老物件,还是当年的年轻人。其实就照目前母亲的身体情况来看,已经是无法到缝纫机前做手工活了。但毕竟是相伴几十年的老物件呀。我想,母亲每一次看到这台缝纫机,都会想起那个年轻时的自己吧。

其实,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也总有一个熟悉亲切的场景——

柔柔的灯光下,在缝纫机的嘁哩喀嚓的响声里,一块块布料在缝纫机上婉转翻飞,于母亲手中左右纵横,母亲时不时抬起机针,调整一下运针方向,抑或是替换一下线轴,或拿出小油壶给缝纫机“咕嘟”两声上油,最终化腐朽为神奇,成为简朴、美丽、实用的一方被面、一块蒙布、一件衣服。我想,那是岁月给予这位普通劳动妇女最好的褒奖——心灵手巧、勤俭持家。

岁月恒长,记忆难忘。

这台缝纫机就像一台时光机,那灯光下的“嘁哩喀嚓”就是开启时光机的钥匙。也许“嘁哩喀嚓”的声音当年有些刺耳,但是即使当年刺耳,有了岁月的和声,现在也觉得那是一段动人的旋律了。那是母亲演奏的最为纯熟的曲子,不必调音,自成天籁。

也许,即使以后我想再听一听这段“嘁哩喀嚓”,也再难听到了吧。

文/侯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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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风神演义2018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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